夜幕深沉, 王廷之内依旧亮如白昼。
真真国虽不比中国的实力那么雄厚, 但近年来通过通商贸易,百姓的日子也富庶有余,朝廷抽掉的赋税又重, 故而王宫修缮得极尽奢华之能事。
王宫的建筑皆是白墙金边装饰, 琉璃宝顶下悬挂一枚枚夜明珠, 光耀斗室,四面以水晶为帘,折出柔辉, 地上铺设着汉白玉石, 皓白吐银,宫殿内玩器堆砌,流光溢彩,无一处不显精雕细琢,其豪绰令人咋舌。
王宫开阔的花园设了百来张席面,阶上阶下, 廊檐内外, 花团锦簇,塞的无一点空地。俏丽的婢女千里逢迎,筵席上高朋满座,座上有的是西海诸国来使,有的是当地王公大臣,全是身份显赫的贵宾,半点都怠慢不得。
金杯银盏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其内盛满了各色的珍馐佳酿,让人垂涎三尺。庭院中歌舞升平,声乐婉丽,妖娆的红衣舞娘在台中轻盈的旋转,裙摆动处,蹁跹若蝶,但闻金铃牙环微微相碰之声,琳琅不绝于耳。
席上人声纷杂,语笑喧阗,夸耀着真真的兴盛,赞叹着国主的英明,庆贺明伦大会的完满落幕。各种溢美之词让国王心情愉悦,面带微笑,不时向众人举杯致意:“全靠女神庇佑我国,咱们不如举杯一碰,遥祝女神永远护佑我真真国子民。”
饮罢,偶然瞥见身侧的水澜和黛玉,二人一径的目不斜视,神色皆是淡然自处,反让真真国王暗自称奇,对先前隐逸名士的说辞更添信服,心道:安公子举止非凡,自是见多识广,不料这小书童也能做到视若无睹,倒也不可小觑。
与中土的圆桌不同,番人饮食多用方几。每馔六人围坐,摆杯箸果菜,国王左右两边乃宰相和国师相陪,下首是安潇二人坐着,在傍边一席命暹罗、茜香等使节上座,其余按长幼尊卑挨次归坐,独不见王后的身影。
水黛所在的这一主桌上,国王本人漫谈些烟花风月,摩因罗应答老成,甄宝玉言笑晏晏,旁侧有侍女手擎金壶,殷勤的劝酒,一双双玉臂嫩如纤藕,不时飞个媚眼,气氛欢悦而热闹。
番国的女子大胆热烈,礼教大异于中土,且因气候炎热,衣着难免清凉。不管是曼妙的身段,还是勾人的媚眼,水澜都选择了视而不见,黛玉则有些尴尬,乘人不注意,偷拉了拉他的衣袖:“王宫里的宫女怎么比外头穿得还袒露?”
水澜的嘴角轻微一翘,似乎想笑,但又忍住:“内侍长四处搜罗来佳丽,可不就是为了在酒宴上劝酒助兴的?要是穿的严严实实,还怎么把这些使臣的魂儿勾走?”
黛玉顺着他的话四顾望去,随着酒兴酣畅,果见已有三三两两的猜枚赌拳,或枕在美人高耸的胸脯上,两唇紧贴的哺酒喂食;更有甚者,手已不安分的探进了几乎不蔽体的纱衣里,发出了恣意的淫|笑,场面十分靡丽香艳。
黛玉脸上一红,低首假装在啜酒,尽量把这荒诞的影象甩去。水澜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忽而凑在小巧的耳廓边,轻佻的呵了一口气:“夫人在看的那个姿势不错,就是那两个人长得丑了些,换做咱们就不同了,你说呢?嗯?”
清秀的瓜子脸艳红滴血,黛玉又羞又窘却不便发作,只得拿手轻轻的拧他的膀子,一时间分不清是酒醉还是气恼了。
正在此刻,国主含笑而受周遭的恭维,眼光却逡巡在水澜身上,不即不离:“本王见安公子少动碗筷,莫非是馔食不合胃口?”
水澜神色不动,大方的笑道:“回陛下,筵上所呈皆是各国佳肴,岂有不合胃口之礼?”
说毕袍袖一拂,举杯一气饮尽了,两颊随之染上了绚丽的薄粉:“鄙人先敬陛下一杯,祷祝陛下千秋万载,泽被苍生。”
国王噙着笑,暗沉的眼眸添了一丝趣味,说道:“听公子说的这般好,看来这杯酒本王定是要喝的。”
说完,一挺脖子喝了,水澜自然陪饮了一杯,又散漫的谈了些中原的风物,反将其余三人都冷落在旁。
摩因罗见国师头一回失了宠幸,便有些幸灾乐祸,挑转了话头:“国师今日好像也没怎么动筷,难道是心情不佳?”
甄宝玉瞟了他一眼旋即撇开,随口回了一句:“宰相大人不品美酒佳肴,不观精彩歌舞,倒时刻都留意在下的胃口,实在受宠若惊。”
摩因罗满面通红,被噎得结结实实:“你……你……哼!”黛玉则把头一偏,险些笑出声,甄宝玉仿若未觉,双眼转向了台上的表演。
伴随着乐曲奏到高|潮,只见七名伴舞的舞娘往角落四散,留下一名领头的少女正旋转至极处,五彩织带猎猎作响,额头的流苏只余下一片灿然的金影,身轻如燕似要飞腾。
赤足忽然站定,手中绸缎不知何时成了一把利刃,娇美的脸庞露出一线残冷,厉声喝道:“昏君,纳命来!”
陡然间,销魂的温柔乡变成了阿鼻地狱,尖叫和哭喊声此起彼伏,有些胆子小的官员甚至吓的晕厥。侍卫统领高声的疾呼被淹没在人群中,到处是逃窜的宾客和撞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