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没想到霍承远这么直接大方就承认了。来之前她还以为依到他的性子, 他一定会死不承认的。
从学生时代就认识他起, 至今差不多十多年, 深知他骨子里的这股傲娇劲儿。明明做的这么明显, 可每次一问起他,他都那么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端着样子可劲儿和她装糊涂。
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为什么?”她抬起头看他,难以置信。
倒不是不敢相信这事儿是她授意的。因为之前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仁爱这次之所以突然找上双温, 就算不是霍承远私下授意的, 他在其中也肯定起了作用。她只是不敢相信他这次居然这么实诚,掩盖都不掩盖一下, 就直接点头承认了。
他转手将水杯放在办公桌上,迈开长腿,欺身而来,俊颜探过来,气息徐徐而温热,悉数喷在她颈间,“温凉,我什么心思你难道不清楚么?”
温凉:“……”
男人的尾音酥酥麻麻的, 带着那么一股撩人的暧昧。
温凉心尖一颤,心湖剧烈翻涌起来。踩着细高跟,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清楚!你的心思我哪里会清楚。”
“呵……”男人轻嗤一声, 明摆着是在嘲笑她自欺欺人。
他收了笑意,转身重新走回办公桌旁, 靠在桌沿,曲起一条长腿,鞋尖抵在白色的地板上,轻飘飘地说:“温凉,我的心思你最清楚。因为我们都一样。没错,这次案子是我授意的。可你如果觉得不喜欢,你大可以推掉。可你没有。为什么?因为你舍不得。承认吧凉凉,你还是对我有感觉的。不然那天你也不会把那瓶矿泉水带走。”
从仁爱医院出来,温凉的情绪变得更暴躁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冲动,冒冒失失地跑来找霍承远对质。这下倒好,不仅没为自己解气,还被他给绕了进去。
一股脑坐进车子里,她一口气闷下大半瓶温水。
深究起来,其实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生的哪门子闷气。明明之前就对这件事有所猜测,多少已经有点感知。可不知为何,今早从父亲口里印证了真相,她会觉得那么生气。
大概是被父亲的话给激到了。
父亲说:“凉凉,仁爱多么大的一家医院,横桑又有多少家律所,随便哪家拎出来都比双温有资历。你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就偏偏找上你了。你别鬼迷心窍地被人家给当枪使了。”
父亲那通电话已经在干预她了。家里人不允许她继续代理仁爱的案子。这件事的背后是两个大家族,牵扯太多,对温家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仁爱找上双温,这是霍承远授意的。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既然不喜欢,双温大可以不接这桩案子。哪怕接了,也大可以找别的同事来处理。犯不着她亲力亲为。说白了她就是鬼迷心窍,她也是存了私心的。
她想见霍承远。
寂寞的人总是记住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正如温凉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霍承远。
他们之间任何一段往昔,都够她守着过完下半辈子了。
爱是什么?爱就是你在等一个人,时光也在等一个人。
从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女,再到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律政佳人,这中间隔着一整段漫长的旧时光。
分开这么些年,她从未真正从心底忘记过霍承远。这个男人于她,既是白月光,也是胸口的那抹朱砂痣。是此生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那个人。
温凉认识霍承远那年,她十七岁,刚刚读高二。为了让她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父亲利用温家的关系,将她从横桑转学来到青陵一中。
青陵,江南水乡,钟林毓秀,自古是出人才的地方。青陵一中历来都是男方地区升学率最高的一所高中,远近闻名。
转学的第一天,高二年纪的教导主任亲自带她进教室,对着讲台桌上的班主任说:“你们班这学期新开了个学生,我给你带来了。”
班主任四十多岁,架一副高度数黑框眼镜,中年秃顶,油光可鉴,寸草不生。人称“地中海”。他教高二三班的语文。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课本,清了清嗓子,“来来来同学们,这学期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儿欢迎!”
下一秒掌声四起,如雷贯耳。
温凉提了提书包带,走进教室。踏进高二三班教室的那一刻,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无比整齐划一地看向她。
反应惊人的相似。就连同学们眼中流露出的好奇和猜忌也都如出一辙。
唯独霍承远没有。
她记得他当时就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阳光洒进来,映照在少年乌黑浓密的发顶之上,仿佛有雨露凝结在上面。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洗的有些大白,泛旧,但却不失干净和整洁。明明是那么丑的校服,全一中的男生女生都觉得校服难看。可穿在他身上,却出人意料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