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香盈与流民们的接近,马车里两人皆有所察觉。
姜晏同匆匆系好衣裳,小心从车帘一角看过去,见到最前面那道身影,眉头顿时紧紧蹙起,语气冷沉,催促阮梨快些整理钗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正如他先前跟香盈说过的,东边大批流民偷偷上京,他们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了抢口吃食不择手段。
不过流民这事儿香盈早便从南安王妃口中得知。
于是香盈要李嬷嬷出去想办法找些受饿多日的流民,最好其中有弱小妇孺的,向他们散播一则消息。
五月二十六,京郊黑色马车,有免费吃食。
人性本私,香盈料定得知消息的人不会大肆宣扬。
她怕姜晏同与阮梨急了会伤害自己,所以就想利用流民做见证。
只是……
香盈看着晃动的马车,步子缓缓慢了下来。
铜镜里,自己跟姜鹤春在马车里也有过那么一遭,因此她猜出几分。
这倒是意外。
有几个稍微个子高些,衣衫褴褛的男子已经跑到榕树之下。
阮梨着急,又开始咳嗽起来,系着衣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处最为偏僻,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流民?”
姜晏同紧抿着唇。
流民不重要。
重要的是本该在昏迷在马车中,被割开伤口取血的香盈,怎么会完好无损,清清醒醒的出现在外头。
他环顾马车一周,伸手拔了阮梨头上发簪。
“晏郎?”
姜晏同咬牙,抬起手腕,狠心用发簪迅速在手腕上割开道一指长的口子。
鲜血淋漓而下,刺眼夺目,月白锦袍被染红一角。
抬肘拒绝阮梨靠近,示意她戴上帏帽,姜晏同眸色里闪过几分警告。
“在车上呆着,莫要下来。”
“若是下来,记得,不该说的话别说。”
阮梨一怔。
很快她也从缝隙中瞧见香盈身影,明白姜晏同什么意思。
“是。”乖巧应了一声,帏帽垂幔刚好遮挡住她眸中一闪而逝的嫉恨不甘。
可惜二人都低估了流民们的粗鲁行径,还不等再说什么,一位目露凶光的男子已经一把姜晏同从车舆里狠狠拽下。
“啊——”
阮梨大叫一声,花容失色,衣衫不整的也被人用同样法子拽出去。
车内凌乱狼藉,夹杂着一股子幽香和似有若无的腥气。
“有,有!角落里!有吃的!”
几人狂喜,争先恐后钻进去。
姜晏同跌落在地,他一个贵公子,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但他顾不得羞怒,捂着手腕伤口迅速往不远处的香盈走去。
阮梨绷着唇,也随之过去。
她不比姜晏同衣衫完好,如今发髻松散,衣带也没系妥帖,但好在戴了帏帽。
香盈看着两人。
“盈盈,盈盈——”姜晏同喊她。
有几个妇人孩子没上马车,在榕树下朝她看过来。
香盈没动弹,也没回应姜晏同,只是后腿几步,眯着眼看了看树。
“阿娘,上头,吃的在上头!”
小孩子惊喜尖叫声惊动马车里的男子,很快几乎所有流民的注意力都被树间李妈妈事先找人准备好的馒头包子吸引。
姜晏同走到香盈身旁。
“盈盈。”他只唤她,却不继续往下说。
阮梨倒是也安分,垂着头静静站在男人身后。
“表哥,我遇到了坏人。”香盈开口,她扁了扁嘴,两行泪汪汪滚了下来。
“我还以为坏人已经把你给……”
她一边抽泣,一边惊讶看着他手腕上伤口。
“三爷你这怎么伤了,好多血。”
她蹙着眉,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颗大颗眼泪瞬间跟不要钱似的流。
姜晏同稍稍放下心,他舒口气,摇头温和道:“不碍事,吓到你了吧?”
香盈胡乱点点头,认真道:“我们报官吧,马车上有个疯子攀咬污蔑三爷跟阮梨姑娘,说你们二人……二人……”
她本来急切的语气突然慢吞吞起来,一双眸子在阮梨与姜晏同二人中间来回看,眼眶泛着红,泫然欲泣。
“还说二爷带我来京郊就是为了好找机会跟阿梨姑娘幽会。”
阮梨倏地抬眸,隔着薄纱看向香盈。
“不管她说的什么,定都是假的,盈盈莫要相信。”姜晏同稳住心神立刻说道,同时上前来遮挡住阮梨看向香盈的视线。
香盈点点头,好似信了,继而握拳认真道:“那我们就更要报官了啊。”
“马车里那人心肠实在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