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远来到香云的屋子时,香云正俯身赏画。
案上点着烛火,罩在绢纱外头,明亮了香云那包扎着的左手,上面还沾有血迹,看的他触目惊心。
陆之远快步走到她边上,轻轻的抬起左手,摸着红白相间的纱布,有些心疼,“疼吗?”
香云露出一个她自认为最美的笑,“大爷来了,妾便不疼了。”
陆之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画,“不过是一幅画,何必要伤了自己的手呢。”
香云低低道:“妾偶得灵感,自是要拾笔而作,妾又最爱冬日那一抹红梅,思来想去,不如自己的一滴血来的色彩流转。”
她温柔的垂着头,陆之远只能看到头顶的发旋,静了片刻,扶着她发髻上一朵用绢纱制成的梅花,不觉感叹:“你和我一样都是爱画惜画之人。”
香云保持着笑意,将手中画作在他面前展开,“还请陆大师点评一二。”
不同露莹和豆蔻都是从小就进了宫被指派到李禾曦身边服侍,香云原本是尚功局的人。
她最擅一手青丹,一幅画作曾迎来先帝的侧目,得来他的褒奖,因此心气儿一向高,一直觉得会在宫里头博得一个好前程。
直到李禾曦笄礼后,还是身为皇后的太后突然将她拨到寿康公主身边。
先帝子女多,何况一个宫女肚子里出来的,怕是都不知道这个公主的存在。
再者宫里头有多少莺莺燕燕的女人,时间一久先帝自然忘却了她。
她知道,这是皇后对她的训诫,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惩罚。
还有什么比待在一个冷落的公主身边来的畅快,而她再怨,也只能慢慢看着皇帝心里这亩三分地渐渐没有她的位置。
后来,不情不愿的跟着公主来到了陆家,本以为再无出头之路,却撞进了如洋汪般深邃的眼眸,不比老态龙钟的先帝,他连头发丝,都是这么好看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赏梅图,画中的梅花色彩鲜艳,娇艳欲滴,树下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仔细一看,画的正是陆之远和她自己香云。
香云对自己的画作一向有信心,只听陆之远赞道:“果然妙笔生花,栩栩如生。”
香云听着陆之远的夸奖,心里难免喜悦,双手奉上管子,“还请大爷为它题词一首。”
陆之远接过管子,大手一挥,在画一侧洋洋洒洒写上了一首诗,他十分满意:“将这幅画装裱起来,我要将它挂在书房里,日日品鉴。”
“不过是妾随手画的拙作,难登大雅之堂,怎能和大爷书房里的画作相提并论,大爷莫要取笑妾了。”
她在宫里滚爬滚打多年,惯会做表面功夫,虽心里十分得意,面上却不显露出来,一昧把自己放在最低的姿态。
这样的低眉顺眼,最使男人动恻隐之心,陆之远握一握她的手心:“你不必轻看自己,你的画技已经远超许多人了,我说把它挂在书房里是不是诓骗你的。”
香云巧笑:“也不知大爷的屋里头挂了多少红袖佳作。”
“一肚子醋水,只此你一人,”陆之远哈哈大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昭昭虽琴棋书画都通,最擅长的还是抚琴,论作画,不及你。”
香云作势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娇嗔道:“秦姨娘自然有秦姨娘的好处,可是大爷…”她一顿,声线里带着一丝委屈一丝柔媚,“秦姨娘常常深夜还在抚琴,弹奏的再好,也成了讨人厌的苍蝇,嗡嗡作响,着实成了惊吓。”
“哦?果真?”陆之远问道。
秦昭昭抚琴是真,但每每晚上才拨动琴弦,香云便命春儿拿出云锣,对面一声,春儿就跟着一敲,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盖过琴声,迭荡在院中,反而令秦昭昭苦不堪言。
琴,自然弹不下去了。
香云撇撇嘴,“露莹和我们二人一道住在院里,若大爷不信,只管打发了人去问露莹。”
“明日我便派人和昭昭说一声,”陆之远想了想又说,“昭昭性子有时候执拗,露莹又过于热忱,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感到放松,这个,她们都没有。”
香云听完很高兴,这才露出十分笑来,“只要大爷的心里能有妾,时不时想着妾,妾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又甜言蜜语一番,这才熄了灯。
同院的露莹望了一眼,见到香云的屋子都睡下了,这才关上窗牖,走到铜镜妆台前坐下,慢慢卸下钗环,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向来不与她们起正面争执,并不是她与世无争,而是她懂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她们能做上驸马的贵妾,还是因为长公主妒忌秦昭昭,想要用她们来压制秦昭昭,分去她的一点宠爱罢了。
若驸马常常留宿在此,长公主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若换做她,她绝不会让身边再出现第二个秦昭昭,与其和她们斗得你死我活,还不如挂靠长公主和陆老夫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