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百年望族,曾因战乱由南方迁至北方,自此后便在京城生根发芽,经过几代的努力,渐渐又成了一方巨擘。
封家老宅地处寸土寸金的中心老城区,是一幢闹中取静的三层组合宫殿式建筑,据说曾经的主人是皇族后裔,因战争落魄后,宅子便辗转落到了封家先祖手里。
别看封老爷子年轻时叱咤风云,即使到了现在也有不少人提起他的名字依旧肃然起敬,但他平时闲暇最爱做的事却是穿着轻便的丝绸唐装,混迹在胡同口同龄老大爷的人堆儿里,为着一盘棋的输赢能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今天的封长建没有像往常那样盘着俩文玩核桃悠哉悠哉地出门会棋友,而是换了一身十分正式的打扮,精神矍铄地等在正厅里,翘首期盼着孙媳妇的到来。
人还没来时,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了问身旁的女儿封颖华:“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正式了,吓着人闺女儿?要不我去换身轻便点儿的?”
封颖华哭笑不得:“您快别费劲儿了,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这样挺好的,我听予姝说黎爰那孩子是个好性儿的,况且人家见过的世面也不差,哪能轻易被吓着?”
“也是,”封长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是梅寒山的孙女儿,我记得从前也是见过梅寒山的,大概是二三十年前吧,他那人性子正,养出来的孙女儿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封颖华笑着点点头,渐渐地眉眼间又不禁浮起一丝忧虑:“予洲主意大,看上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变不了了,他爷爷之前相中的却是严家的小女儿,我那位老公公啊,骨头硬了大半辈子,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松口呢。”
提及几十年来一直不怎么对付的亲家杜安国,封长建就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管那老家伙松不松口,倔得跟头驴似的!他要敢耽误我外孙的终身大事,我就去他家门口坐着,跟他好好说道说道,那老家伙当年是怎么威逼利诱求我把你嫁给他儿子的事!”
说起这桩旧事,封颖华不由无奈地笑出了声。
想当年,封长建和早逝的妻子感情甚笃,婚后也只得了封颖华这一个女儿,妻子过世后他从没有过续娶之心,也不愿将掌上明珠嫁到别人家去受气,封颖华精明能干,有心承袭封家家业,原本想着招个入赘女婿也不是不行。
谁知道被杜安国的长子杜靖堃给看上了,非得死皮赖脸地追着人姑娘跑,郎有情妾有意,杜安国也十分喜欢封颖华,便厚着脸皮来向封长建求娶。
杜家那是何等门庭,封长建深知杜靖堃前途无量,自然不可能做他们封家的上门女婿,起初并不愿意。后来是杜家父子俩多番上门,又作出退让,加上杜靖堃和封颖华也确实两厢情愿,这才成的婚事。
封予洲便是杜家作出的退让之一——杜靖堃和封颖华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随母姓,并且要担下封家家业的重任。
父女俩聊起往事不禁唏嘘,正在这时外头佣人进来招呼,说是少爷带着女朋友来了。
“少爷”自然便是封予洲。
……
来往封家老宅的路上,黎爰还存着几分忐忑不安,临到了大门口,忽然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既然都到这儿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尴尬社死的事都经历过了,何况现在呢。
而且见证她社死经历的那位此时此刻正牵着她的手呢。这么一想,黎爰心里更平静了。
封宅的佣人十分客气礼貌地领着两人进门。
黎爰身在豪门圈名利场,看遍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封家的佣人对她是实打实的礼遇有加,而非表面装装样子。
有时候,下面人的态度便很能反映出上位掌权者的真实想法。
目前虽然看不出封家人有多喜欢她,但起码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的。
进了正厅,看到一身正装正襟危坐的封老爷子和身着云锦苏绣旗袍的封颖华时,黎爰觉得自己猜测有误——
这何止是客气啊!她怀疑两位长辈今天招待的客人不是她,而是某位身份崇高的顶级贵客。
两相比较,她的穿着打扮竟然被衬托出了一丝随意感。虽然身上这套封予洲赠送的首饰价格并不随意。
“爷爷,母亲,这是我的女朋友黎爰,”牵着黎爰进入正厅在长辈面前站定,封予洲便从容自若地开口介绍道。
因随母姓又自幼养在封长建膝下的时间多些,他对外祖的称呼便和父亲那边是一样的。
“爰爰,这是我外祖父,你随我称呼爷爷就好;这是我母亲。”
封予洲话音落下,黎爰乖巧地向两位长辈欠了欠身,嘴角扬起惯有的恬然微笑:“爷爷好,伯母好,我是黎爰,你们叫我爰爰就好啦。”
封长建明亮矍铄的目光快速将黎爰打量了个遍,随即颇为满意地连连点头:“爰爰是吧,好好好!到了这儿就是到了自己家,别拘束,快坐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