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视晏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好的。”
晏主笑笑,他似乎怕她不信,撩开自己的袖子,里面的鞭痕依然清晰可见,但淡淡的药膏味昭示这伤口已经在愈合的路上了,“你,对我好,我能记住。”
真是简单的人啊。晏主对于这直白的好意有些难以承受,她的身边总是充斥着算计,不敢松懈。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他便如同小动物般,蹭了蹭。
“你身在异国,朕会保护你的。”她难得许下一个承诺,也像是一种期许。
此身虽在旋涡,但亦能保护好自己。
刘命长回到皇宫时,正是下朝时分,大臣们纷纷从宫门口走出。江正初重新穿回了官服,路过刘命长时,斜睨着冷哼了一声,风急火燎地走了。
刘命长回头看他一眼,江正初虽然走得快,但姿势有些怪异,像是被打过。
风尘仆仆归来的阁首,径直去了北宸殿。
晏主刚下朝,还有些疲乏,舒展着四肢在榻上斜歪着躺下,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瞬间弹坐起来,捞了本奏折,装模作样地紧皱眉头。
蟒靴踏入殿门,伴着一阵霜寒,晏主不自然地打了个哆嗦,抬眼撞进他漆黑的眼里,莫名感到心虚。
“阁首,您回来啦!?”
刘命长一顿,就这么站在大殿中央。他一站着,晏主便不敢坐着了,起身一阵嘘寒问暖:“阁首可用过了早膳?一会同朕一起吃午膳吧?”
见她实在殷勤,刘命长冷哼一声,转身坐到一旁的榻上,长腿重叠,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道:“陛下为何一脸不开心,不是成功笼络江正初了吗?”
晏主讪笑着凑近,“只是借了云家暂被压制的好处,江家一些商会入驻京城,凑巧罢了。”
他嘴角挂着淡笑,无谓道:“陛下怕什么,不是说过,谁都可以利用内臣吗?”
晏主咽了咽喉咙,江正初放出来之前,她还去地牢探望了一次,一面说云家败絮其中,一面说刘命长专横跋扈,若非兖州士族与朝中特务,怎会让良臣蒙冤受难。
江正初由商转政,自是有所抱负,又在朝中浸淫多年,广官场士族是何模样,也是清楚的。天子虽式微,但自古皇权为正统,是天下人统一的观念。
她并未费多大口舌,只展示自己身为皇帝,却处处受人制衡,需要忠臣。
最后以刘命长的名义,打了江正初二十个板子,才将人放了出来。动手的是南司的人,江正初自然会以为是刘命长的意思。
晏主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刘命长,她也没打算瞒多久,只是这一回来就兴师问罪,她还有点犯怵。
“本来就是阁首将人关起来的……”
刘命长睨了她一眼,她便低头不说话了。
“那陛下的商税是如何升上去的?”
见绕不过去了,晏主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观念,伏到他腿边,笑的惨兮兮,拉着他袖子撒娇,“阁首都说了不介意嘛。”
他由着她拉扯,只是阴恻恻提醒道:“陛下当然可以用,但别让人看出来。”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俯视着打量她微微蓄水的眸子,轻声道:“毕竟内臣不会同您计较,但别人可不会愿意吃哑巴亏。”
“……”
“怕了?”
晏主默了片刻,乖巧地点点头,刘命长便松开了钳制,一把将她捞到榻上,晏主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他已然收敛了气息,淡声道:“怕了下次就聪明点,至少要留个后手。”
这个晏主记心里了,又听他继续补充道:“朝中都是些老狐狸,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们对陛下无太多猜忌,是因为这些出身世家的人,大多从小都受君臣纲礼的教导,这种恰到好处的迂腐,才是陛下该用的。”
他抬眼见晏主似懂非懂,叩着榻沿,等待她的提问。
果不其然,晏主坐正了,问:“阁首以前是世家子弟吗?”
刘命长一顿,显然没有料到她问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