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一的晚上,北宸宫的蜡烛燃到头了,又让宫女给续上,桌边的饺子也已经凉了。
晏主提着毛笔,宣纸已经写满了数十张,她的手腕也在隐隐酸痛,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姬玉和的谏言。
“除却食盐私商贩售,铜铁矿产亦有走私现象。”
“户部尚书都知道的走私,怕也不是小数目了吧?”
晏主放下笔,将手藏在桌下,微微揉捏着。
姬玉和坐在她对面,神情依旧谦卑,听闻她冷下去的声音,沉声道:“从前先帝在时,不曾纠察过这些,刘阁首虽下令禁止,但天策机构分身乏术。各地衙门没有西督的指令,亦不会有所行动。”
晏主现在已经很平静了,面前姬玉和已经汇报了南北边境人口流失严重、农转商者愈加频繁、征兵过多导致工农人口下降、女婴存活数成倍下降、大旱洪灾让粮食减少……诸如此类,初听时晏主还会惊掉下巴,到现在他说什么盐铁走私,都觉得是小事了。
“各州郡的状况都不怎么样,可税收怎么反而比往年都高。农税虽然比往年高了不少,可粮食能换多少钱呢。”晏主看着身前摆着的几个簿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姬玉和伸手翻到税收簿的末页,淡然指到:“刘阁首抄了三十二户名门,流放了十七个贵族,缴获白银四千万两。”
“???”
晏主平静的心还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姬玉和解释道:“刘阁首虽然手段激进了些,但也颇有成效,从前户部还要支出三成税收供养王公贵族,刘阁首此番下来,能省下一成了,只是……”
他微微抬头,恭敬中带着些试探,晏主便叹了口气,接话道:“只是阁首怕是要用在军队上。”
“陛下圣明。”
他说的诚心,但晏主却受之有愧,圣明这个词语可不能安在她身上。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晏主收好这数十页纸,道:“快至三更了,爱卿你要不要就留在宫中,朕准你多休沐三日。”
姬玉和欲言又止。
晏主忙道:“朕知道你还有许多意见,但来日方长,朕手上这次还需要回去好好考量,爱卿你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上奏。”
姬玉和抿了抿唇:“从前微臣上奏过许多,但应当都被刘阁首拦下了。”
啊对哦,还有这一茬。
“那你便直接来见朕吧,朕会听的。”晏主扯出一个笑容,虽然他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但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臣子,可得好好抓住才是。
姬玉和眼睛亮了,站起来对晏主拜了又拜,“臣遵旨,臣会时时拜访的。”
晏主微笑。
姬玉和直起腰,正经的声音放缓了,“臣还是回家中去吧,贱内若不见微臣回去,是不会歇下的,”
“哦?看来你与你家夫人感情很是不错啊。”晏主随口一说,虽然有些好奇,但更想先把手里的东西处理了。
她低头时也就不曾看见姬玉和露出的柔和笑容,“贱内爱耍小性子,微臣也不多叨扰陛下了,陛下新年安好,臣告退。”
待姬玉和走后不久,晏主才将手里的十几张谏言纸整理好,抬头一看,红绣与绿巧都候在旁边多时了,绿巧习惯地打瞌睡。
“你们先回去睡吧,守夜的在此处守着变好,朕还要去趟御书房。”晏主说着,揣着谏言纸就要走。
红绣不放心,跟在她身后劝道:“陛下,都过了三更了,即便明日不上朝,您的凤体也要顾忌着呀。”
“无碍,明日朕晚些起。”
“这……阁首他……”
晏主顺手拍拍她的肩,“他若非要叫朕起来批奏折,你就让绿巧给朕熬点提神的汤备着。”说罢,不管不顾地去了御书房。
她要查,姬玉和上了多少折子,里面都有什么事情发生。她记得百官谱中姬玉和的档案,十五岁乡试第一,二十岁高中榜眼,留在翰林院两年,成帝时被提为户部侍郎,先帝上位后被提拔为尚书,现在也不过三十七岁。这样一个履历丰富的人,即便沉默寡言,也不会是不惹眼的类型呢。
这样的肱股之臣,阁首为什么不推荐呢?
御书房就在太微殿中,璇玑殿去不可避免路过御上阁,她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害怕惊动里面的人。
“大晚上的,您要去哪里呢?”
晏主一个激灵,慌忙转身,刘命长一身单薄的里衣,幽幽地站在她身后。
她搓着手,勉强平静地回答:“去御书房,想找点东西。”
“为什么不明日来找?”刘命长靠近了几步,俯视着打量她,看得出来她自己也很心虚,不仅让他有些好奇。
晏主潜意识觉得这么晚还没去睡觉,就是会被骂的,他这话也理解为——这么晚还不去睡,有什么是明日不能做的?
“不搞明白就睡不着。”她仰头巴巴地解释着。
刘命长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