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已经到下班的时候了，里头稀稀拉拉几个人。
小姨周庆玲正在整理柜台，见她来，连忙从柜子底下掏出一包碎糖。
这是供销社淘汰的残次品，内部人员近水楼台先得月，都分了一些。
“谢谢小姨！”米加选了块小的放嘴巴里，“真甜！”
周庆玲笑眯眯看着她：“下回有我还给你们留着。”
别看她只比米加大不了几岁，心里对这个大外甥女可是疼爱得紧。
“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问松紧带的事？”周庆玲问道，“你大有叔才出发，还得几天才回来呢！”
米加摇头：“我今天想问另外一件事。小姨，你知不知道咱们供销社这些货，都是从哪儿买的？就是进货渠道……”
周庆玲想了想，摇头道：“农产品这些你也都知道，一部分是收购咱们社员的。其他日用品、衣服这些具体从哪儿进的货我也不知道。一般都是县直公司统一采购，然后再批发给我们底下这些供销社、供销站，全县统一价。”
“那社员都能卖什么给公社？都是自产自销的农产品？”米加问道，“你看，我自己做的头花能不能卖给供销社？”
周庆玲思索片刻：“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般社员都是卖点粮食啊、草药啊、鸡蛋啊、棉花之类的，像你说的这种手工产品，还真没收过。”
周庆玲手指在柜台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说道：“你这种情况，倒是可以考虑收个加工费。你上次给我的头花，我送给我们主任一个，他觉得还挺不错的。要不我跟主任谈谈，看看能不能走加工这条路。”
她又进一步建议：“再或者让你大舅去县直单位去问一问，如果能拿下县直的单子，那数量可不小。”
米加大舅是他们大队的会计，人脉广，多多少少能找人打听下。
米加脑子也活络，说道：“如果是走加工费的话，那我就不局限于做头花了。衣服、包包、鞋子我都可以尝试一下。”
周庆玲赞同地点头：“走加工费的话，头花的加工费确实不会高。衣服倒是可以，就怕人家不相信你。你说说，你做的衣服能比人家大厂做得好吗？”
“倒也是！”米加点头，要让人家相信她，她至少得做几件像样的衣服拿去。
但是，这成本太高了，她也没有布票和多余的钱。
“或者我能不能画个草稿图？”米加想到设计稿，“样式他们满意再下订单？”
周庆玲打量米加一下：“我说米加，你还会画草稿图？我只知道你画画好，不知道你还会画衣服？”
糟糕，差点露馅了。米加迅速在脑海中想对策。
周庆玲却笑着拍她：“别想了，就算你会画画，那衣服款式什么的也不行啊！你看我们这些社员，哪家女的不能做衣服？但是那些衣服能拿来供销社卖吗？显然不能啊，太土了。就算不土，那也是找我们供销社衣服样子做的，我们供销社怎么会收呢？”
米加不死心：“如果我的款式新颖呢？别的地儿都没有，就我这有，肯定会收的吧？”
周庆玲摇摇头：“不好说。一来，你能不能有好的款式不好说。二来吧，你一个人能做几件衣服？量不行啊！”
“那如果多几个人做呢？”米多立刻想到雇人帮忙做。
周庆玲连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看了没人，才低声训斥：“这话好说的？你想干嘛？复辟资本主义？ ”
米加连忙双手举起，表示投降。
周庆玲一个指头点着米加的脑袋：“你呀，胆儿太大了！”
米加笑嘻嘻说道：“小姨，现在政策没以前那么严了。再说了马克思《资本论》也说了，雇佣低于8人，属于小业主作坊，不存在剥削，不是资本主义！”
周庆玲白了她一眼：“不管怎么说，有风险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干的！算了，你还是辛苦点，做头花。我跟我们主任聊聊，你做了给我们供销社，这样量也不大，你也能赚点加工费。”
米加叹口气，她知道，现在正处于动荡的年代。政策不明朗。胆大的拼上一股不怕死的劲头，能赚个盆满钵满。但是大多数人都求稳，原因无他，前些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不逼到绝境，一般人很难下定决心走这条路。
“行，那你帮我问问，我明天晚上再来。不管怎么样，有一分是一分。”
米加回到家，大哥已经做好饭了。米加妈也回来了。
“我爹自己在医院能行吗？”米加担心地问道。
“没问题。有大夫呢。我这不回来，家里马上要揭不开锅了！”米加妈正在烙煎饼。只见她用篾子顺着鏊子边缘把煎饼四周挑起来，然后篾子快速伸到煎饼底下，双手一扬，一张煎饼就从鏊子上揭起来，顺势放到旁边的竹箩筐里。
竹箩筐里已经叠起厚厚的煎饼。
天气有些热，米加妈额头的碎发早就让汗水打湿了。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