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家中没有好的婚姻关系可参考,长欣总也学不会怎么去恋爱。
前天她去看大嫂,大嫂又被大哥打。大哥不但打大嫂,还打侄女儿们。长欣不明白,为什么小小一件事情,就能让同床共枕最亲密的两个人翻脸动手。婚姻把大嫂禁锢在这段关系里,她好像从没想过逃跑。
长欣又想:“要是我嫁个男人要打我,我必定要砍死他——但这样我也要坐牢——没想到结婚还有坐牢的风险哩!”
二哥还惨。二嫂那公主一般的脾气和父母总不对付,二哥夹在中间活像个小丑,还留下阿初没爹没娘的过着日子。长欣想:“我脾气比二嫂还差些呢。要是我和他父母过不好,孩子怎么办?要是我男人没有二哥这么滑头,我还得和公公婆婆干架——干架又要坐牢。”
三哥三嫂的婚姻还算健康,可三嫂总也不高兴。她是嫂子里最精明的,最勤劳的,但她的经济条件却总是最差的。说来长欣也承认,父母确实对三哥不大看重。想到这里,长欣想:“天哪,我要是嫁给一个多兄弟的家庭,又偏偏不受宠爱的话,那我会和三嫂一样不高兴吗?不高兴又要干架,干架又要坐牢。”
想来想去,婚姻等于坐牢。
这些牢骚毫不遮掩地讲给母亲听,母亲却不以为然:“你太把那些想得过分了。看的都是不好的东西。年轻夫妻,谁没有个摩擦?婆媳之间,也总会有冲突。说到底一家子就是亲一阵,仇一阵。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长欣撇嘴:“我还不知道你们?爸爸简直就是塑料包装纸,只图个好看。你就是塑料包装纸里头的黄连。你们两个人就是只图包装纸好看便是,苦不苦是一点不愿意说。”
李春仙听不得实话,随手一鞋底,把长欣赶出去。
嫂子们虽然对长欣并没有什么微词,但总归不能是一条心。长欣的恋爱经验不能向嫂子们请教,但嫂子们却很愿意为长欣操心。
大嫂子最是慈祥,笑嘻嘻问:“我前儿在信用社见了一个人,他是我们唐家湾的,也是大学生。你要是愿意,我能为你牵这个线。”
长欣撇着嘴,道:“他打人吗?”
大嫂子的脸就挂下来,瞅着长欣道:“你这丫头,一天天说些什么鬼话。”嫂子不愿别人来揭她的伤疤,总是遮掩着自己的痛苦。小姑子这样直心肠,她也是无可奈何。
三嫂秦明月还搞笑些,直来问长欣:“你要是不结婚,你爸爸那份嫁妆都快捂馊了。要我说,先囫囵找一个,骗出点钱来买摩托车不好吗?”——她知道,长欣的摩托还是三丰那一辆旧的,想换新很久了,总是没有钱。
长欣笑道:“主意倒是很好,只是不划算。要是那男的不靠谱,我一辈子搭进去了。”
来看二哥,二哥不在,侄女儿罗初在写作业,嫂子正在扯面条。长欣先开口:“怎么不先炒菜呢?”
宋琼瑶道:“不瞒你说,我不会呀。我炒了菜也是糟蹋,他父女两个都不爱吃。”
长欣尬着手,道:“真不凑巧,我也不会。”
宋琼瑶笑了。在罗家大院,她唯一还肯和小姑子说笑两句。琼瑶道:“那你势必要找一个会做饭的女婿才行。”
长欣道:“妈还叫我学,我才不学。做饭就一定是女人的事情吗?我会赚钱,那就足够了。”
琼瑶道:“现在这年代,男人风气都不好。你这样的,还真得好好找一个,囫囵嫁出去,不知遭什么罪。”
长欣道:“谁说不是呢。还不就是我爸妈,爱操那些闲心。”
琼瑶少见地站在父母那边,帮着劝:“我说是要好好找,但并不是说不找。你年纪逐渐大了,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家里人总是要逼你找,甚至乱找。还不如你现在自己拿主意,找个自己喜欢的。”
眼见马上就要二十九岁,一直对罗长欣婚事能忍则忍的罗三丰终于开口:“长欣!爸爸没有说过你一个字!但是爸爸已经七十了!”一面说着,眼泪就流出来。
罗长欣叹了口气,是啊,父母老了。尽管她想不通自己结婚和父母老了有什么关系,但她觉得只有结婚了,父母好像才能安心。
于是长欣妥协于孝心,终于在二十九岁生日上,说定了一门婚事,对方有固定工作,名叫汪英才。
两个人也约会。
只是长欣约会的地点都很奇怪。
头一次,约在罗初的小学门口,等罗初放学后,两个人带着罗初去吃砂锅。夹着个孩子,汪英才感觉有些别扭,但也没有说什么。
第二次,约在罗余山上,那里是长欣工作单位所在地。看着长欣轧了一日的账,然后在食堂吃了一顿盒饭。
后来,在越来越多的约会中,汪英才总结出一个规律:未婚妻把和自己的约会,和娘家的事务放在一起处理,节省人生的时间和精力。以至于在结婚前这几个月里,他已经理清了罗家大院所有的人员关系,并对他们之间的情意债务、财产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