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媳妇近来都相对平安,就越显得小儿媳宋琼瑶十分闹腾。
这日,宋琼瑶又闹脾气,叫了好几次也不肯来吃饭。罗长乐对母亲说道:“下午看她精神不大好。妈,要不我带她上卫生所看看去。”
李春仙嘴里囫囵吸溜着一碗黑面糊糊,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说话:“看什么看!稍微不对口味就不吃饭,不吃饭就饿着!你大嫂子怀着肚子还下地干活,她倒好,每日间睡醒了就是吃。依我看,她要是有病,都是懒出来的。”
罗长乐晓得妻子和母亲近来愈加不合,深感矛盾。妻子嫌弃母亲做的饭菜越来越粗糙,母亲却嫌弃妻子装病不干活。他哪里知道深层的原因。
听着母亲生气,罗长乐软语商量:“今天早上到现在吐了四五回了,都是黄水,怕是真病了。”
李春仙听得更生气——好一只弱不禁风的波斯猫,只是长得好看,一点用都没有!刚要开口,突然又想到:“算日子,这莫不是怀上了?”想到这里,便下了桌,说道:“我去看看。”
家里生了这样多的孩子,李春仙自然有丰富的经验,她只瞧了瞧宋琼瑶的气色,便知宋琼瑶确实是怀孕了!
喜事已经许久没有发生在罗家了,况且还是长河与长乐双喜临门。李春仙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了荣光,出门便把头抬得更高:“我就是多磨难!好事都是堆一起!你瞧!两个媳妇都怀上,娘娘还说是男子!”
她把神婆说的话和事实混在一起,造出了这句好消息。且这句话简直成了近来的口头禅,见人就说。
六子妈向来和李春仙不合,村里开会遇上了,不免出言嘲讽道:“你运气果然好——五六年了,每次都说是好消息,可不知道这消息落地是个什么呢!”
李春仙也迎头道:“那也不像你们六子,现在都没个媳妇儿。”
两个人针锋相对,惹得老姐妹们也都站成两拨,不知是壮势,还是看笑话。
六子妈呵呵一笑,道:“你说这句,我倒是不恼。我们六子现如今在城里谋机械生意,也没空再和你们计较小时候的事。至于媳妇,只要有钱,随我心意挑罢了。倒是你们,总说生儿子生儿子,生了别养不起才是。”
李春仙一下子火了:“养不起?你们那投机倒把的生意,早晚黄。我们家是吃国家公粮的,比你们高贵多了!”
六子妈显然段位更高,冷笑一声道:“知道,知道。知道你们有个工人身份。早些年别人不懂,才让你显摆下了。原来你家不过就是开水放水的闸工,说到底,大字不识几个,碰上了好运气罢了。”她又对着周遭人讲:“你们还不知道,现如今国家改革,以后这样老子退儿子上的好事,再没有了!没有文化,从此吃不得公粮了。”她又来戳着李春仙的肺管子:“好好珍惜你老汉的那几个工资吧,吃空了我看你怎么显摆。”
李春仙被气得居然没能想出话来反驳,因六子妈说的大部分是实情。
交通发达的一个不好处,就是信息也逐步跟着开放。
人的秘密,越来越快守不住了。
六子妈不知哪里学来的本事,居然演了一出假情假意。她上前来摸着李春仙的肩膀:“春仙,你也别生气。咱们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直肠子,难免有些话不中听。你家长健近来也困难,要是有什么能帮助的,尽管来找我们六子。从小打到大的情分,别家还没有呢。”
她这一下子,就把自己变成了上位的施舍者,李春仙要是再闹,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忍着气,李春仙憋着一股子眼泪,回家去了。
李春仙绝不是那嘴上饶人的人,可每每,别人都能戳着她的心窝子。究其原因,还不都是因为家里人不出息。
李春仙的旱烟,消耗地更快了。
“不要紧,你们不过是欺负我没孙子!等我生下来,有你们看的。”李春仙盯着彩霞的肚子,好比盯着自己的下半辈子。
几个月后,唐彩霞的胎儿先生了下来。那是个黑里俏的女儿,好比一株含苞待放的黑牡丹。
黑牡丹给了李春仙当头一棒——神女明明说了是个男娃啊——为什么说好是个男娃,来的却是个女娃?难道神女还没有原谅长河吗?可我已经够虔诚了啊!
李春仙看着炕上虚弱的唐彩霞和睡在一边的女婴,脸色阴沉地在门口抽着烟,不知在想什么。
罗长河蹲在母亲对面,闷着声说道:“不是说好这回是个男娃嘛!花了那么多钱,看来也不灵光。”
李春仙火气猛冒上来,说道:“这难道是我造的孽?神女都说不让你出去鬼混喝酒,你何曾听过我一句呢?”她不敢怪罪神女,只好把火气都撒在儿子身上。
罗长河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但他不敢发泄,唯有狠狠吸了一口烟。母子两个笼罩在两团烟雾中,愁云不散。
唐彩霞打着圆场说道:“妈,你也别生气。要不您再去问一问,好歹花了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