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摇着轮椅,半天憋出一句:“好像是她不见了过后,你们那大弟子才开始渡劫……”
一个时辰前——
君落睁开眼恍惚了许久,终于理顺了脑海里的记忆。
她咬着唇撑起还未修养完全的身体,偷偷摸摸循着同心契的感觉去了思过崖。
思过崖独树于昆仑最边境,冰雪交加,苦寒禁法术。
这是她从半空跌落在地,发现不能飞行了之后才知道的。
她窝在雪坑里缓了缓,莫名联想到之前她躺在雪里,咽不下最后那口气的感觉。
身体冰凉僵硬,比之更凉的,是她的心。
思过崖很高,她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积雪越来越深,行走也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她终于远远看见一块巨大高耸的石碑,而那石碑下,有道人影笔直跪着。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和月。
也是……停重。
君落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开始跑了起来。
一步两步,逐渐加快了速度,直至那人身后不远处,她才气喘吁吁弓着腰停下,抹了抹脸上的霜雪,一步一步走过去。
临到跟前,她却迟疑了,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发不出声音。
站了半天,她才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开口:
“那个,和……和月,你的嗓子好些了吗?”
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复,君落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好让自己不被冻僵。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近几步,问:“你是在生气我没跟你说就去偷那个法器吗?”
“我只是怕你的伤越拖越严重,因为感觉你好像时不时有些头晕。”
她一边解释一边蹲下来,动作迟缓又小心翼翼地扯扯停重的衣袖,期待地眨眨眼:“我是有些不对,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气,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僵持了一会,君落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正当她以为面前背对着她而跪的男子不会回头的时候,他轻轻动了动,扭头看向自己。
他睫羽上挂着些许霜雪,目光如有实质,必定是千年寒冰。
他的眼神冰冷,就这样不含任何感情地盯着君落,犹如在看陌生人一般。
君落怔了怔,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缩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望着面前人。
“我停重,此生道义所向,非为凡尘俗爱。”
一字一句,清晰坚定的传到君落耳边,然后又随着呼啸的寒风消散天地。
君落脑海里浮现许多,有些抑制不住地鼻酸,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呆愣了许久,才不死心地想继续说:
“可是你应该记得……我们在封印里,都是真真切切……”
停重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不能言语,记忆缺失,非为真实。”
非为真实……
直至现在,君落还能忆起自己雀跃的心情,疼痛。
原来,到他那里,便是非为真实。
眼睛酸涩的厉害,她蹲在原地许久,努力憋回去眼泪,瘦弱的身形在这寒冰暴雪的天气之下微微颤抖。
“既然都不作数啊……那我想想办法。”
君落阖眼,掏出纸笔,背过身在纸上写着什么。
一笔一划,缓慢却认真。
收笔之后,她又想了想,解下脖子上挂着的红绳和符咒,跟一条脏兮兮的红色发带放在一起。
她捏着手上的三样东西,犹豫了许久,抹抹脸上的雪水:
“你真的想好了吗?”
停重的脊背挺直,片刻后才缓声道:“抱歉。”
君落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把手中的物件放在他旁边。
“没什么,”她声音有些沙哑:“不相欠了,我原谅你。”
她转头,抬脚的时候顿了顿,然后抬手把嘴角往上推了推,坚定的踏了上去。
不过是,一步一步,顺着风雪来时路。
顺着……来时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沾着血污与泥泞的红色发带在即将被风刮走之时,忽然凝固住。
伴随着翻腾的乌云聚集,天地之间暗了下来。
红色的发带,白纸黑字,和精巧的符咒。
风平浪静,唯余天上隐秘闪烁的电光,和暗色里的一抹白。
纸页还保持着被风卷起的弧度,上面是娟秀的小楷: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君落书。”
停重说,道不在此。
那她,就还他一片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