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这山中妖兽受到了驯奴师所管辖,昼伏夜出。
只要他们撑至天明,白日恢复了秩序,总是比夜晚要来得安全许多。
可是,今夜魔气格外浓重,竟然连人面猿这样的高阶妖魔都出来觅食。
今夜为魔族所圈禁起来的人类九成都死在了那只妖魔的猎杀之中。
眼下还能够活着奔逃的,少之又少。
在这里仅仅度过了三个夜晚,蒋绍宇如经一场大梦般。
往昔在宫门内师长教导他们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同心同德,一生无奴骨,至死不绕罪,都在生死绝境中碎得斑驳难拾。
同门手足为了求活尚可抛弃自己的仁义道德,本应在魔界之中团结一致,抵抗魔族的人族同胞们,却在这片山谷之中为了多苟活一日,相互争踩。
人性,不外如是。
看着朝他迎面过来,将他抗在背上的异宗修士,他与他相识不过三日,却能够得他舍身相救。
掩压在骨子里的那股血性与冲动仿佛被火点燃一般,君子处世宁风霜自挟,毋鱼鸟亲人!
若是为了一己之私,累他同死,蒋绍宇将自愧一生。
与其当人累赘,倒不如在最后一刻磊落漂亮地成全他人一回。
蒋绍宇用力提起手中的剑,目光孤注一掷地抬起,看向身后。
黑幕如夜,滚滚而来,强大的妖力倾天。
不见草木倾塌,不见乱石滚滚,唯见一双犹如岩浆般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闪烁不断。
与那双眼睛对视之时,他忍不住呼吸骤然一窒,无形的恐惧已溶入骨髓,让他汗毛根根立起!
在死亡面前,他终究不过是个胆怯的凡人,一腔慷慨激昂的诀别之言随着吞吸入肺的冷空气一下子冻结住了。
丛林深处响起的细细咀嚼之声,让他濒临崩溃,神志几乎被摧毁。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自己身入魔界的意义何在。
毫无建树地死在这种鬼地方,即便是来日有师长为他报仇,都无法从那妖兽的粪便之中寻到自己尸骨的半点残渣痕迹。
这般没出息地想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最终他只能压着嗓子,卑微地抖着手,如拽救命稻草般死死揪着那人锦衣袖口,说着不争气的无助话语:“我……我不想死……孟兄,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血腥的黑夜下,背着自己呼吸急促粗重的青年修士回首看了他一眼。
他头上戴着的玉冠早不知散落在了哪里去,头发凌乱纠结地披散着。
英俊的面容上也沾满了血与泥土,漆黑的眼底压着一丝惊悸与恐惧,仿佛用了极大的毅力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在丛林中疾驰的脚步未歇,他整个神经都是高度紧绷着的,没有多余的功夫再去安抚身后的那位。
但同时,他也始终没有抛弃他。
茂盛的丛林渐渐稀疏,借着天空上那抹渺弱的月光,他很快看到了那座峡谷巨大的轮廓。
然而还未等他升起希望,身后方再次传来人面猿的长啸声。
恐怖的狂风逆向卷来,身后仿佛形成一道巨大吸引力的旋涡,将天地间的长风尽数吸卷过去。
二人周身的参天巨数在狂风中被崛地而起,飞沙走石,凌厉的劲势之中,让孟姓修士有种寸步难行的艰难感。
还未等他将手中长剑插入大地之中稳好身形,前方卷来的一道巨石仿佛被一只大手操控一般,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之上。
他再难站稳,噗地一声口中喷出鲜血,面白如金纸,双脚瞬间离地,连同着身后的蒋绍宇一同倒飞出去。
黑暗的厉风中,缓缓浮现出一张诡异森然的人面脸来,它抬起一只手臂,朝着那两人抓握过去。
很显然,他选中了那两人成为自己今夜的食物。
就在两人绝望战栗至极,一柄黑金色的长剑从天而降,镇住了四野狂风,乱沙走石。
人面猿厚实的手掌整个被贯穿,看似笔直落坠而下的剑势却如万钧之重。
伴随着一声惊吼的惨叫声,人面猿身体骤然一软,重重跪趴再地,朝它聚集而来的乱木巨石以那把剑为中心的气浪掀飞横扫出去。
倒飞过来的孟姓修士也找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他在半空中打了几个侧空翻后,便稳好身形。
孟姓修士压抑住胸膛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心有所感似的朝着人面猿的惨叫声方向看了过去。
一柄古老的长剑穿透人面猿的手掌,牢牢钉死在大地之上。
平定的微风在夜下起伏,满地斑驳碎石地里,有一把剑。
剑柄上立着一名衣摆随风飘荡的少年。
他头顶是一轮吐云而出的残月,身后是人面猿背负着的小型山体,淡月飘渺,仿佛在他身上披了一层白蒙蒙的月光。
那名少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