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出鞘,这本朝第一国师的遗物果然非同寻常,流星一般的光顺着刀刃疾驰而过,木小乔听见风声时,那刀已经到了近前。他悚然一惊,将琵琶往前一推,这一回,碎遮却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复杂的弧线,分毫不差地避开了那琵琶琴身,直指木小乔端琵琶的手,逼得他不得不避其锋芒。
木小乔料到这姑娘或许得到了南刀几分真传,却没料到她年纪轻轻,一把刀竟然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神色一时阴晴不定,说不出话来。
他再一回头,却见纷繁的刀光倏地烟消云散,周翡好像她突然发难一样,又毫无预兆地骤然止歇,她随手收起碎遮,似笑非笑地对木小乔道:“这回朱雀主可打量清楚了?”
木小乔盯着她瞧了许久,忽然说道:“你的刀同李徵不太一样。”
周翡从身上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将那怪虫涅槃蛊的尸体包起来:“自然比不上我外公——朱雀主方才说告诉我这蛊虫的故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木小乔没理会,将放下琵琶,目光放空了,望向洒在地上的晨曦,半晌,方才出神似的说道:“李徵刀法很好,取各家之所长,透着一股渊博中正之气,我见他时,他没有你那么深重、那么包罗万象的杀机。若论修为,你还比不上他,但倘若他还在世,真要动刀,也未必能赢你。”
周翡一愣,没料到木小乔对她的评价忽然这么高。
木小乔突然有点索然无味,他一生想怎样便怎样,恣意任性、罔顾声名,轻生也不重诺,无义无情,睥睨群雄,到此,方才意识到被他睥睨谩骂的“群雄”都已经老死年华里了,好似不过一夜之间,那些不值青眼一看的少年人们便都开始崭露头角。
霜华落尽,他再怎么孤高自许,也是老了。
他便平淡无奇地讲道:“相传涅槃蛊是从关外某个神神叨叨的巫毒墓里挖出来的,在地下埋了不知多少年,出土时已经是个干瘪的壳,却居然还是活的,它一出世便将当世挖坟掘墓的几个贼变成了自己的药人,药人们横行过一时,好像还成立了一个什么‘涅槃’神教,很是威风,因涅槃蛊嗜好高手血肉,便驱使它的傀儡们惹了不少人命官司,涅槃神教自然犯了众怒,当时武林盟主牵头,带了中原十六门派一同前去讨伐,国师吕润那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药谷弟子,代表大药谷前去助拳,身上带了七种克虫的药粉,至今都已经失传,其中一种正是涅槃蛊的克星,制住了母蛊,方才剿灭了这个‘药人’神教……只是个传说,不知道真假,那时候我还没投胎呢。”
“吕国师当年亲口证实涅槃蛊已被他药死,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活了,嘿嘿。”木小乔十分尖酸刻薄地笑了一下,说道,“那可得问问你们名门正派是怎么想的了。不过有谣言,说这蛊虫之所以名‘涅槃’,是因为它有起死回生之功。”
周翡:“……”
如果别人告诉她,这东西能祛痰止咳、解毒化瘀……哪怕说是能壮/阳呢,她都信的,可是“起死回生”?
这也太没烟了,一听就知道是胡说八道,她不由得有些失望。
随即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确实也是瞎激动,吕润的《百毒经》还在她手上,这涅槃蛊母要真有什么药用价值,应该会有所记载才是。
“我还听到过几个江湖谣言,”木小乔想了想,又道,“吕润留下涅槃蛊,据说是为了让赵毅将军还阳,齐门那牛鼻子就不知道为什么了,他早年同大药谷私交甚笃,涅槃蛊都能弄到手,想必手里还有其他好东西。你要真好奇得厉害,可以去试着找找齐门禁地,反正齐门现在已经没人了,不算擅闯,据说就在湘水一带,离你家不太远,只要他们惯常藏头露尾,又喜欢装神弄鬼地搞一些阵法,找不找得到就看你自己了。”
周翡本来十分可有可无,此时听到“其他好东西”,顿时眼前一亮:“多……”
“谢便不必了,看你样子好才同你多说几句,唉,这世道,上蹿下跳的都是丑得可杀之之人。”木小乔冷漠地感叹了一声,便不再理她,盯着封无言的尸体看了片刻,将他翻过来又调过去地踢着玩了一会,嗤笑道,“可怜的老东西,武功稀松,亏心事又干太多,仇家比我还多,这些年美其名曰当‘见证’,龟缩在齐门里方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齐门一暴露就开始惶惶不可终日,只敢拿着兄弟的名号行走江湖,不料人家还是没拿他当自己人,到死也没叫他找到齐门禁地的门往哪边开,怪不得那么恨殷沛。”
周翡:“……”
她这才知道,原来封无言刚开始只是利用自己对付殷沛,后来竟是因为殷沛多嘴多舌地当着她叫破了“黑判官”的名号,才逼他要杀自己灭口。
这冤情简直没地方诉!
木小乔说完,便不再搭理周翡,轻轻一拨琵琶弦,唱道:“音尘脉脉信笺黄,染胭脂雨,落寂两行,故园有风霜——”
正是久未闻听的《离恨楼》。
木小乔一句唱完,人已经在数丈开外,反复吟咏的靡靡之音低回婉转,却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