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临安侯的世子,他本就气焰盛,看清了她是个女子,更有意调戏几番。
明修作为主人不愿在场面上生事,看临安侯世子不讲分寸,又怕这女子有什么企图,便呵斥了一番,让人带下去看管起来。境遇糟糕了起来,程诗南莫说要今晚回去,就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未知数。失无可失,她就不再想怎么活下来的问题,一心念着刚才那个砂锅大的气孔——为何只有当四王爷经过那个地方,才会出现那么大的漏洞,这漏洞又是什么缘故?
来到柴房的时候,程诗南才想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吃饭,神通或许抵得住疼痛,但绝对抵不住饥饿,如果彻底饿晕过去,周身的神通也就施展不出来了。她抱腿坐着,困意袭来,但也只假寐了一会儿,又陡然燃起了意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便起身察看周围的情况,发现柴房的门被一把粗铁链的大锁扣住了,但房门的木头却已经有点发朽,再抬头看看,糊窗子的明纸也很是褴褛。程诗南想,这锁扣处的木头不好锯断,保不齐一脚踢在这破窗上,也就出去了。她找来一张齐腰的桌子,爬上去站好,猛地一踢窗棂,差点没因为反作用力把自己摔下去。原来这窗看似破旧,却也没有她想得那么脆弱不堪,她只能一再地去踢,仿佛做着某种可笑的练习,最后竟踢得颇有韵律和看头。灰尘和着夕阳的光散射到房间里,她最后猛地一脚到底是把窗子搞出个大洞,却没有精力再去掰断那些木头茬子,割肉就割肉吧,只要能出去就行。
爬出来后,她浑身是伤地跌在一堆草垛里,看见一条细细的响尾蛇在草里游过,吓得猛然一叫,起身就跑。这叫声惊了厨房的管事大爷,他出来察看,程诗南就跑得更猛了。转角处看去,小路通向前院,鼎沸的人声已经袭来,她只能回身跑向另外一个方向。大爷虽不见人,但仍然执着地顺着脚步声追着,一追一逃中,程诗南抬头猛然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人悠然走来,两人四目一对,皆是有点惊讶。男子待要说什么,先被程诗南先捂了嘴,一把推进厕堂子里蹲下。程诗南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扭头一看自己还捂着男子的嘴,大觉失礼,不禁放开手,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捂的人正是四王爷。
且说这四王爷名唤唐长风,是当今圣上的亲弟,也是寓安公主的父亲永宁王同父同母的弟弟。唐长风刚脱离了程诗南的魔手,正欲开口说话,又被程诗南紧紧地捂住,手上力量大得不得了,眼底却是一副求爷爷告奶奶只盼饶命的神情。管事大爷闻声赶来,问厕堂里面是什么人,唐长风和程诗南稍一对眼色,又自觉此情此景甚是不妥,才勉强出声说了自己的身份,大爷也就作揖毕敬地走开了。两人看大爷已经走远,就双双站起来整理衣物,长风定睛一看,只觉眼前人十分眼熟,她是刚才假扮侍从的女子,可自己还在什么时候见过她呢?
“你来这干什么”,程诗南先开的口。
长风打完马球,意欲在晚膳前先上个厕所,没想到厕所还没找到,就被女子一通生拉硬拽,气氛之紧张,比马球场上还盛。如今站在这厕堂里,倒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你又是谁”,长风问道,“扮做侍从来王府想干什么。”
“我闯的又不是你的府邸,关你什么事儿”,程诗南白眼一番,露出了久违的谁也不爱的表情。
长风一时语塞,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便道,”我是不应该多事,告辞。“
说时就要走,程诗南拽住他的手腕不让,当她的指尖触到他的脉搏时,一阵混乱交叠图象在程诗南的脑海中快速流过,她仿若看到长长的荆刺穿过他右脚的趾骨,疼痛得险些要了他的命。看到他温暖的情绪盘桓在某个午后的花园里,和深宫的妇人一起,两个人欢声笑语的。而后,就像是过了一条浅浅又湍急的河水,从前那些温暖就永远隔在了童年的午后,往后便时时有一团青黑色的雾笼罩在他的身后。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从前程诗南替人看事,总是要用八字去查,非但如此,更要清心凝神,有时更要问上几遍才会有画面声响。关于他人的疼痛,看到时不过是如隔岸观火般的一闪,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自己的右脚也跟着痛起来。唐长风也感到十分诧异,就在他握住自己的一瞬,童年的记忆如电光火石一般在脑海中乱闪,时空错乱,再回神时甚至难以分清眼前的人是幻还是真。待到真正清醒过来,周身却像被人用棒子打了一样疼痛。
“你右脚受过伤?”,程诗南问道。
“我……”,唐长风有些龃龉,想着应该说什么。
“七八岁的时候,你和一个女人横渡过一条很长的溪水”,程诗南试着整理这些图画,”溪的另一边是一个山洞,她带你去看洞里的黄鼠堆,还是树上的松鼠,还有……一匹只有一条腿的白马。”
唐长风心里一怔,思绪顺着她的话语,如丝如缕地回到那个时候。
“你们给白马的断腿重新上了药,然后两个人玩了很久才回到了宫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程诗南双手按着太阳穴,她有些头痛,“他比你大很多,在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