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容与勾唇,见她鬓角碎发微起,抬手替她拢至耳后,“王全有想要从何家捞油水的心思并非一日两日,他早有趁此机会将何府吞并的心思。
”这股风声传入何文斌耳中,若他以为,刘敏与王全有暗地勾结,亦欲联手吞下何府,何文斌会坐以待毙么?
“此案与何府并无干系,唯有他那儿子何家庆打伤了李文柱,又与刘敏有所勾连才算涉身。虽有庇护之嫌,但若能交出账本,也算是‘戴罪立功’,自然不会深究于他。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你我只管静等便可。
“等你我将账本拿回京城后,圣上派钦差重审此案,你我便可回京了。”
孟幼卿默然,算下来二人自京城赶来扬州周旋将近两月,步步为营好容易将何刘两家的连襟瓦解,也不枉她白来一趟,身受风险了。
她心中百感交集,手指慢慢抚过茶碗沿儿,柔声道,“说起来还有那个秦三,当初为使他作证,我们答应放他与家眷出城。可是今日?”
段容与颔首,“他入牢狱中没隔两日便服毒假死,有陆远周旋,将他的''尸身’送出城与亲眷会合,如今拿了盘缠往扬州去了,王全有尚在牢狱之中,刘敏如今急得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他。
“想来到扬州后他能有所收敛,留他这条命也算是你我结一次善缘了。”
“他也算是个可怜人,可惜为王全有所用,如今只能背井离乡,当是惩治了。”孟幼卿附和,“只要能将账本拿回来惩治刘敏等人,也不必与秦三计较。如今将近年关,若真能查明此案,想来父亲与兄长”
她略垂眸,轻叹一声,“我这一走将近两个月,只怕母亲要为我忧心过去。”
段容与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就快了。”
她颔首,长吁一口气,“也只得如此,所幸如今还算有所进展,拿到账本与刘敏的口供便万无一失。至于最终会牵连到京城中谁人的身上大抵是”语意至唇畔戛然而止,段容与见状挑眉,二人对视一眼,“嘉行郡主。”
如今薛璟鸿被贬,方君竹仕途被毁,满京城里也只有这位嘉行郡主可兴风作浪。
前世便是嘉行扶持的三皇子谋反,如今薛璟鸿已废,她又岂会销声匿迹。
怕是更要疯癫。
京中看似波澜无惊的水面下暗涛汹涌,扬州城何府后宅亦不得安宁。自何家庆被斩杀后,何府上下人人悲戚,何张氏与何老夫人痛失爱子幼孙后一病不起,将原先被何家庆掳来的女眷尽数散出府,如今后宅乱作一团。
所幸还有何文斌一人独撑,继续打理着何家布庄,将何家产业僵坚持下去。
却不料尚未消停几日,布庄里竟又出事,才预备往京城中送的流云锦于半路上被山贼劫走、从苏州新进的料子亦被扣押不说、何家布庄自己秘调的染料才染好原布,稍过一遍浮水立时褪下大半,指腹轻拂过去亦染得满手都是,无一匹成手的。
何家虽经历多年大风大浪,但大多时候几日便熬过去,从未似今日这般百般杂事缠于一处,庄子里染工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何文斌急的焦头烂额,召集各商铺掌柜的同至书房,抚掌追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往京城送的流云锦可是郡主府要的供品,苏州那料子,先前不是与张员外谈好分利,这几日便能送到么?如今为何又出差池?还有染料、染料……”
他急得似蚊蝇般在书案前来回乱转,好容易被管家忠叔拦住,奉上热茶安抚道,“老爷暂且息怒,那染料是咱们何家的秘方,想是下头小工们糊涂,调色时在哪处短了一步,所幸如今不急着用,放两日再处置也不迟。至于旁的您先听各位掌柜的所言,您先顺口茶消消气儿。”
回眸示意堂下那些掌柜的,被他这一喝如今众人亦跟着稳下心神,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往上京送的流云锦出城大半官路,偏申州时被山贼劫走,如今下落不明,即便要报官也是申州知府审理这桩案子,除了静等别无他法,算是下头走这一趟倒天大的霉。”
何文斌皱眉,上前半步,“为何是咱们的人?不是有顺丰镖局的镖师一同跟着么?跑了多少回京城,怎么偏偏年关这一回出事?你是如何当的差记的账?”
掌柜的面露愧色,反推脱道,“先前一直跟着的徐总镖师前几日被刘知府给借去,护送知府夫人回祖籍;佟少镖家中有事,听闻是他媳妇临产,已许久未曾出来跑远路;也就常少镖带着两个镖师一同跟着。
“原本想着这条官路走了多少回,又有顺丰镖局的镖头坐镇应万无一失,哪知道路上竟然会多出这一伙山贼出来,先前从未有过这种事,那伙山贼是近日才有的……”
“糊涂!”何文斌气得倒仰过去,指着他鼻梁骂道,“那山贼还分何时有何时无?如今是什么时候?年关!年关将至,家里头揭不开锅的就等着这两日趁火打劫,好家去过年。
”你就派那么几个人吊儿郎当地跟镖,怎能不被盯上,不劫你们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