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斌哑然。
他这儿子在扬州早已臭名昭著,似今日这种纠纷从前不知有过多少回,何府后宅莺莺燕燕无数,并非受他所管,他早习以为常。
即便是今日被闹到公堂之上,他也只想着看在何、刘两家关系亲近的份儿上,刘敏也不会将何家庆如何。今日上堂不过是走个形式,挨几句场面话便可抽身。却不料今日刘敏一反常态,仿佛真要将何家庆送入大牢以正他公正之名,丝毫不留往日的情分。
怔愣半晌,他这才又想起今日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在旁监审,再看刘敏较比往日亦坐立不安,似有惧他之意,他心下顿时了然,暗叹一声只得叩首应道,“大人明察,细论起来也是草民教子无方,今日才闹出此番祸事。劳烦大人开堂,既然如此,草民谨遵大人的吩咐。”
刘敏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话锋一转,忽侧眸瞧王师爷,“师爷以为,此案该如何处置?”
王师爷起身,神色恭谨道,“回禀大人,属下以为何公子今日所为按律当下狱受罚。”
刘敏颔首,“好,既然师爷也有此意,何家庆罪大恶极,若不处置如何安城中百姓。来人,将何家庆重责二十杖,押入大牢。”
他一下令,两畔差役上前架起何家庆便往外拖,何家庆闻言大惊失色,忙挣扎道,“你们都给本少爷滚开,凭什么抓我!爹!您得救我!姑父!您网开一面!爹!爹!”
一路将他拖去大牢,等堂前已听不着他的喊叫声,刘敏才起身,淡淡道,“何家庆罪有应得,本官如此判决,何老员外可有异议?”
何文斌咬牙,“大人圣明,草民无异议。”
“此案已定,一会儿差役随你一同回何府接那莺儿姑娘,也好给顾掌柜的交代。何老员外请回罢。”刘敏漫声,这才起身行至堂下,略拱手道,“此案已结,段大人在旁监审,如今已放心了罢。”
段容与微微勾唇,“能将无辜女眷寻回,惩治恶霸,也难怪城中传言刘兄两袖清风、为官公正。段某佩服。”
“段大人所言,下官倒不敢应。”刘敏哂笑,面色微敛,“下官受任一城知府,又怎能辜负圣上与百姓的倚重。今日若非段大人正好在江渔楼用膳,下官还不知这何家少爷行恶,险些放他成漏网之鱼。若要谢,还是下官要多谢段大人与宋姑娘行侠仗义,为百姓除害。”
停顿一瞬,又俯首道,“自然,宋姑娘今日也受惊了,等一会儿下官与内子亲自接二位过府,为宋姑娘压惊。”
“不必了,刘兄与嫂夫人先前已厚爱卿卿,她面皮薄、今日也是有惊无险,若惊动嫂夫人只怕卿卿心下难安,不敢再前来叨扰。”段容与淡淡道,“说到何家庆,段某在城中游顽的这几日里,倒听着些许风声,据传这何家庆手中沾了几个桩人命案,不知刘兄可曾有所耳闻?”
刘敏心中微凛,皱眉道,“段大人此言从何而来?”
“刘兄不知?”段容与挑眉,状似不解,“那为何段某才来扬州几日,便听闻这位何公子时常强抢良家女子入府为妾,今日的顾莺并非头一个,从前未曾有百姓报官么?”
见刘敏神色不动,话锋一转,他又道,“除此之外,段某在京中时听闻安王殿下与曲大人来扬州调查秋围泄题案,查出一个学子亦被何家庆夺妻断腿、此案在京中传的甚广,就在刘兄眼皮底下,刘兄半点风声也未曾耳闻么?”
虚汗自额角徐徐压入鬓稍儿,刘敏心中盘恒半晌,缓声笑道,“段大人所言下官怎会不知,秋闱一案劳圣上派安王殿下与钦差大臣千里迢迢来扬州亲自斟查,连圣上尚有耳闻,下官身在扬州自然清楚。
“不过,当时案件闹得沸沸扬扬、城中风声各异,为避嫌,安王殿下与曲大人到任后执尚方宝剑亲自审理此案,不许下官插手,故而下官至最后也是只知结果不知缘由。倒不知曲大人为何会放过何家庆,想来是其中……另有隐情罢?”
“哦?”段容与似笑非笑地挑眉,他倒会寻借口,将案情进展尽数推到曲临江与安王身上,他自己倒是清清白白,将罪责推脱个一干二净。
若非来此复查,又怎知素来满口仁义道德的刘敏如此三头两面,竟也有今日。
暗中冷笑一声,段容与颔首道,“虽说此案已结,但何家庆与那个书生毕竟是刘兄手中管辖的百姓,也不知那书生如今身在何处,想来刘兄已为他重新安排后路了罢?”
刘敏哑然。面色变幻半晌,正欲开口安抚时,又听段容与笑道,“还有一事。这位何公子可是嫂夫人的内侄子,段某看他一口一个‘姑父’叫的亲切,原来是与刘兄有姻亲关系。那刘兄今日是大义灭亲了?”
刘敏一愣,忙摆手辩驳,“段大人有所不知,那何家公子与下官本无血脉关系,不过内子娘家与何府是为姻亲,按辈分何家庆才管下官叫一声‘姑父’,但往日甚少走动。方才是那小子知道自己罪恶滔天,怕入狱受苦,这才当着众人的面儿与下官攀扯关系。段大人切莫听他一面之词,何家庆罪大莫及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