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怒极反笑,“是药三分毒,老太太若用了必定会有症状,若有不妥,你便是头一个谋财害主的罪人!
“不过,凭你一人怕也做不到如此周全,杨氏再蠢,也未必敢叫你一人下毒,必定还有一人里应外合。”
她话锋一转,冷眼盯上她身侧之人,“不知弟妹许了张妈妈什么好处,也叫你与她一心了?”
张妈妈面色惨白如纸,“夫人冤枉啊,奴婢并不知晓此事。”
“那就奇了。”宋氏眉尖蹙起,“这宁辉堂拢共就这么几个人,你替老太太管着院子,院里下人做过什么腌臜事你竟浑然不知?
“你又是老太太身边儿的老人了,老太太每日起居所用膳食都需先过了你的目。偏偏今日你不在,出了事竟毫不知情?”
她语意虽不重,却带了森森寒意,吓得张妈妈跪倒在地,“银珠这丫头一向是在院子里洒扫,不进屋里伺候的。
“她又是家里老人,做事勤俭,故而奴婢甚少留意她,谁知这丫鬟竟藏了二心孝敬那边儿去了。请夫人恕罪!”
银珠一听这话忙膝行上前,横眉道,“妈妈怎可将所有事都赖到我头上?明明杨夫人也寻过妈妈,还说事发之后叫我一口咬死是大房的人要害老太太,你怎的不说?”
她扶上宋氏的鞋尖,将来龙去脉与宋氏讲个分明。
宋氏被他们这“狗咬狗”吵得头疼,厉声吩咐道,“将这两个都绑了关进柴房!等明日天亮了便请杨夫人回府一趟,是非对错再做定夺!”
她身边的婆子丫鬟忙将二人押下去,任凭张妈妈如何哭嚎求饶,终究还是被拖了下去。
宋氏又吩咐着将宁辉堂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换个干净,叫上府医,“无论用什么药花多少银子,都务必要医好太太的身子。”
府医忙拱手执礼,“夫人放心,学生定会全力而为。”
便叫人在宁辉堂东厢房预备好府医的下榻之处,避免老太太夜里病发出事。宋氏也顾不得回正院更衣,便在暖阁贵妃榻上将就一夜,为婆母侍疾。
等到次日,府医一早过来施针,又叫人按着药方熬药喂老太太服下,将昨夜里吃下的催吐出来。老太太的面色这才渐好,嘴唇也多了些许血色。
府医道,“如今已算大好了。等下晌学生再施一次针,老太太便可转醒。”
“多谢你用心。”宋氏松了口气,“日后老太太入口的东西都由你查验过,再拿来宁辉堂。”
府医忙应。
玉兰快步进来,在她耳畔低声道,“杨夫人登门了。”
宋氏眸光一凛,“孟仠呢?”
“他倒没来,只杨夫人一人登门。”玉兰扶着她,“奴婢先扶您去梳洗更衣,喝口茶汤养养精神。”
她一夜未睡,这会子眼底两抹乌青,身上还穿着昨日进宫赴宴的诰命服,鬓发松散衣裳皱起,确是不成体统。
宋氏颔首,回正院梳洗后换了家常的厚袄,别了点翠钗饰,这才到正堂见她。
杨氏尚不知府里已查出她所作所为,见着嫂子便开口埋怨,“婆婆年纪大了,身子本就不大妥当。嫂嫂怎的照料府里,连老太太病了都不知道?”
宋氏没搭理她,先坐下吩咐着下人换了遍茶,这才看她,“你怎的知道老太太病了?”
杨氏面色一僵,转瞬缓过神来,“嫂子派人请我的时候只说有事,我怎的问他们都不肯与我说实话。我想着你我之间能有什么,左不过是为了老太太。”
她放眼瞧宋氏周身的衣裳首饰,心里不免泛酸。
同为伯府的儿媳,偏偏一个是伯夫人一个被赶出门外,宋氏的夫君与儿子在朝中步步高升,她的夫君却只会沾花惹草,好容易得来的常德被流放岭南,此生难再相见。
如今他们府里全靠女儿孟幼蓉掌家,这丫头大了便不再亲近她,府里的下人认钱不认人孟仠更是靠不住的窝囊废,又叫她怎能不气。
如此想着便酸了嘴角,嘲讽道,“嫂子快说是什么事儿罢,若真是婆母不好了我也好差人回去喊我家老爷来侍疾。”
“不劳弟妹费心。”
宋氏的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移到她身上的锦衣上,料子虽新,却终究不如在伯府时所用的规制。也难怪她宁可冒着被察觉的风险做这事来,荣华富贵谁不贪心。
她垂眸道,“请你来确实是为了婆母的身子。不过不是病了,是中毒。”
她抬了抬眼皮,玉兰忙快步出去喊人。不多时,由外头婆子押进来几人。
杨氏仔细一瞧,面上立时发寒。
“嫂子怎的将张妈妈也扣下了?她可是婆母身边的老人,嫂子如此待她就不怕老太太知道了动怒?”
宋氏目光平和,“她背主求荣,本就该死。”
昨儿夜里叫人给她们关进后院柴房,那地方逼仄寒冷,这一夜北风吹过,几人冻的唇色发白,畏畏缩缩靠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