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年长者一脸煞白,他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如水的少年,不由惊诧道:“想不到,这一切皆被你言中了。”
少年脸上此时并无半分骄矜,反而流露出一丝困苦:“如此这般,汉室一统的步伐,恐怕又要晚上五年了。除非……罢了,周公瑾想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为孙家基业拼搏的。”
年长者自非庸才,他微一思忖,便明白了自己二弟那未尽之言:除非孙家在这等时刻,主动投靠汉室。天子虽身在蜀川,但也并非一纸诏令都不能下达。若天子有意尽早统一天下,更可从蜀川一地抽身而退。毕竟,平定中原江东之后,再取蜀川之地不过探囊取物。
“二弟,你如何断定,周公瑾便不会投诚汉室?”年长者困苦不已,他虽为孙家家臣,但总得来说也为汉臣。如今天下局势就处在分裂和一统的边缘,他自然希望早日结束这乱世。
虽说,此等想法看起来对孙家不义,但大仁在前,他也顾不得这些小节了。
“我只是感觉如此。”这一刻,从未有过迟疑的少年,语气有些松动:“毕竟,我也未曾同周公瑾有过交谈。只是觉得他与你家主公有结拜之义,想必不会连战都不战,便放弃江东之地。”
年长者闻言,好似终于扳回一城道:“二弟你若如此论断,便是大错特错了。周公瑾为人雅量远识、性度恢廓,其志可非江东一地。况且此番假若真乃曹孟德暗杀了主公,那公瑾必然已经知晓,倘若
公瑾立志要报曹孟德这一箭之仇,再为这天下大业,他当真有可能舍下江东。”
“但愿如此罢。”少年似乎对此仍旧不报期望,轻摇羽扇道:“即便周公瑾如此,想必江东那些文武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也不会同意周公瑾此举。只可惜世人皆只见眼前,而忽略长远。此番即便真要投诚汉室,即便周公瑾有心,也需汉室派一能言善辩之士,陈述厉害,方可令江东孙家归心。”
说到这里,少年不由沉吟了片刻,随后才摊手道:“可纵观汉室文武,能有这般才能声望者,皆有要务在身。而我们那位汉室天子,也不见得会屈尊降贵、主动向江东伸手。”
年长者再次被少年说动,不由心灰意懒:“二弟言之有理,当今陛下料理这天下方式,非像一位仁者之君,反而更似一位锱铢必较的商贾。如今形势对于天子来说,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先拿下蜀川一地,则汉室势力东西抱合,可将中原之地怀抱其中。反倒是图谋中原、江东之地,非但道路坎坷还可能变故颇多……”
不过,沉吟片刻后,年长者反而又升起了斗志道:“然身在乱世当中,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等既为苍生请命。有些事儿,该做的必然还是要做的。公瑾那边之事,我便去当那不义之人罢!”
少年听着自己兄长如此,不由回首怪异地看了一眼。随后,他直起身来,望着草庐外的花花草草,把杯中的清水倒在花圃中:“兄长若果真要如此,可在
江东能臣当中寻几人襄助。顾雍乃国丈蔡邕的弟子,对汉室颇有倾顾;还有那位华歆大人,不也是始终自命汉臣吗?……”
“蔡公何时成了国丈?”年长者不待自己二弟再细数江东的“汉臣”,反而忽然对此消息格外震惊。
少年这时也忍不住一笑道:“迟早的事儿。你没听说半年前蔡公为昭姬寻媒,结果皇后便接连在蔡府中住了数日,将那冰人一一诓走之事?皇后都同意陛下将昭姬纳入后宫,你说陛下还能撑得几日?”
“你整天待在草庐里不出来,非但天下大势说起来一套套的,连天子这些密事都能预料。你这卧龙,当真卧得可以。”年长者闻言不由也心轻不少,揶揄他这二弟道。
少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羽扇,做了个逐客的手势:“行了,不说了,我要去睡午觉了。天下大事太过烦心,我还小,说多了心累……”
年长者抚须含笑而退,目光坚毅。临走出这草庐的时候,还听到自己的二弟嘟囔:“好好地打什么西川,将我那三分天下之策彻底毁掉了……”
接下来的声音,越来越小,诸葛瑾已然再也听不清。
于是,他也不知道,就在他离去的时候,那间草庐当中其实又传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他真的是你大兄?你这样哄骗你大兄做说客,真的好吗?”
刘协从诸葛亮身后的屏风走出,随他出来的还有英姿雄伟的赵云。可面对庐中这两位威名天下的人物,诸葛亮却惫懒无比,躺在床榻上随意道
:“我这兄长,从来都不是天纵之才,也无谋定一世的奇谋经纬。然大兄为人敦仁、通达治体,最善调融上下,因势成事,陛下既然有意此番一统天下,我又为何不将这份大功让与兄长?”
刘协闻言不由静怃了一瞬,仔细想想,好像诸葛瑾的一生,的确没有办成过一件事儿,但却步步高升,善始善终。他的生平没有什么精彩之处,却极为耐人寻味。他的另类、他的反常识,是那么的无与伦比、登峰造极。在三国这个乱世,好生演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