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围邺十七天的一个晚上,星空静谧而悠远,无数璀璨闪亮的星辰遍布天幕,熠熠闪耀。
然而,夜色虽美,但邺城当中却一片寂静。宵禁之后,除了车骑将军府和巍峨的城墙,再无一丝的灯烛。街道上,一队队的武士手持长戟巡视着。远近更鼓之声交响,互相传递着信息。
忽然之间,一队带甲兵士的出现,让这些巡逻武士悚然一惊。可看清这对甲士出示的令牌后,巡逻的武士却又自觉放行。不过,这些武士怜悯的脸色,却与那队甲士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后,巡逻的武士便看到,这队甲士突入了一座宅院。很快宅院当中便传出了一阵喧闹,一炷香时间后,这队甲士便锁拿着一位衣衫都未曾穿戴整齐的人,气焰蛮横地将其拖走,宅院当中的女眷幼儿不由倚门哭喊,却被这队甲士骤然掣刀恫吓。
“这可是崔琰大人的府邸啊,那刚才之人?……”一名巡逻的兵士不由震惊开口,他对于袁氏的上层不甚熟悉,但崔琰大人乃郑玄大儒的弟子,在邺城满负盛名。这名士兵还不少次看到过,崔琰对待任何人、哪怕贩夫走卒都彬彬有礼。
这样的名士,在兵士心目中无疑属于好人的行列。
“谁让崔琰大人是郑玄的弟子,又与荀大人来往甚密呢。”身边一位兵士也不由唏嘘,叹道:“荀谌大人就因为跟汉室那位荀攸同族,也被刺天曹这样投入了大牢……”
“根本不是这样,你们不清楚,这些人之所以被主公如此打击,是因为他们都曾劝说主公要投诚汉室!”另一位士兵也参与了进来,嗓音压得
很低:“我听人说,现在邺城当中再不分什么冀州、南阳、颍川什么派了,只分成主战派和倾汉派。主公这段时日,就是要将这些倾汉派一网打尽!”
“主,主公他这是疯了吧?”最先一位兵士不由质疑道:“这天下不就是汉室的吗?主公这是要铁了心造反啊!”
“住口!大人物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评论了,还要不要小命儿了?!”巡逻队长终于开口,阻止这场谈论。可说罢这句,他却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主公这样,可真像是疯了啊……
可惜,这些底层的兵士,永远不知道邺城的内幕:袁绍不是疯了,而是病了。
在官渡看到那两场大火后,袁绍便蓦然一阵揪心的疼,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晕倒了过去。若不是当时亲卫在旁,戮力护送袁绍回营,袁绍都可能逃不到邺城。也因为如此,回到邺城之后,袁绍当即便将田丰、沮授二人无罪释放。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不太能亲自主持大局了。
回到邺城的袁绍,几乎夜不能寐,一闭眼,他看到的就是那熊熊的火光。火光当中总有一位手持利剑的年轻人,睥睨着对着说道:“袁本初,你这个逆臣!想颠覆我大汉江山,你还不够格儿!”
这年轻人一阵狂笑之后,掣剑一挥,他身后的大火中立刻就会出现无数燃烧的人,凶狠地扑向袁绍,似乎想要将袁绍也拽入那熊熊烈焰当中,与他们陪葬。
这种沉重的折磨,让袁绍的身体迅速恶化。就连呼吸的时候,袁绍也忍不住咳嗽,一用手绢捂上,登时就能看到鲜红的血迹。邺城当中的所有名医都看过了,
却没有一个人能治愈。他们唯一能告知袁绍的是:这是心病。
袁绍当即因此杀了不少医者,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同时,他还深知,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他,这位河北强阀的执牛耳者,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所以,今夜他唤来了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袁尚。
袁尚乃袁绍第三子,生得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袁绍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自己年少时的风貌。兼之袁尚广读经书又弓马娴熟,袁绍一直将他视为接班人选。
尤其这时,当袁尚被自己那些漂亮的亲兵引着,一同走向床榻时,那矫健的步伐和自信的神貌,更是让袁绍觉得自己这位父亲还有最后的责任。更不要说,袁尚至榻前那深深一拜的担忧,还让袁绍感受到了他以前忽视的亲情。
“父亲大人,孩儿来也,不知父亲病体如何?”袁尚主动拉住了袁绍的手,关切问道。
“无妨无妨……咳咳。”袁绍嘴上说着无妨,但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连带着他心头也一阵钻心的疼,令他那憔悴的脸庞显得更加苍老痛楚:“我今夜唤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告。”
袁绍说完这句,似乎陷入了回忆:他记得当初灵帝归西之前,也是面临着这样的艰难困境。虽然灵帝做得并不怎么样,但汉室还是选择了更聪明有为的刘协。袁绍坚信,自己要比那昏庸无能的灵帝强上百倍,断然不会在自己百无一策的时候,才将一个烂摊子丢给儿子收拾。
“尚儿,你也知道了,如今我们袁氏基业风雨飘摇。但你不用过分担心,这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大兄谭儿
在青州尚未露败迹,北面汉军虽大举侵入,但为父早就笼络了乌丸等众及辽西公孙度一家。我等只需熬过这一劫,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