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与南阳郡一北一南,但若说两地到长安的距离,却是相差不多。由此,当臧霸一身征尘到达未央宫前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宿卫的保护圈内,一直开到臧霸的马前,方才停下。
臧霸将马缰交给宿卫,回头看到那马车帘子被一只好看的手从里侧掀开,先是露出一大片额头,然后探出一个人的脑袋。这一看,臧霸忽然有些后悔:这谁家少年,怎么生得如此丑陋?
正当臧霸疑惑着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身后忽然响起了贾诩的声音:“臧将军,你也来了?”
“是贾公?贾公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臧霸急忙反身施礼,贾诩的名号在汉室几乎就是算无遗策的代名词。谁都知道这人可是最令陛下敬重甚至忌惮的老人,他臧霸新附之将,虽说在并州取得了些功绩,但跟贾诩比来,他也是丝毫不敢有一点怠慢的。
贾诩看出了臧霸的紧张,扬了扬手掌:“陛下也真是的,大老远不说何事便将你我风尘仆仆地召来,你马上的宿将到也罢了。可怜老夫年纪大了,陛下还要这般折腾老夫……”
“呵呵……”臧霸顿时不由又有些讪讪,当今天下,敢这样堂而皇之抱怨天子的,恐怕也就这位老人了。而臧霸在汉室虽说也未受什么排挤打压,但目前就他这样的资历,却也是万万不敢接贾诩后茬的。
贾诩倒是浑不在意,更好似唠家常一般絮叨起来:“臧将军不必这般拘谨,你也见过陛下几回了,他这人你大概也有所了解。只要你有本事儿,对汉室忠心,别说私下抱怨两句,就是当面骂他,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贾诩
这样絮絮叨叨不停,臧霸一直不接口,自然也尴尬,只好附和说道:“陛下心胸宽广,有海纳百川之相,自不会……”可谁料话刚说到这里,贾诩却仿佛没有听到,又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话说道:“他的确不会多说什么。不过,什么时候报复回来,你可就要哭笑不得了……”
臧霸沙场宿将,任何刀光剑影他都不惧,可只跟贾诩说这两句,他就额上冒出了冷汗:贾老头儿,你再这样说话说一半,我们就真的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不过,臧霸终究是心思通透之人,他看到贾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除了投在自己身上,还不时望一眼那身后的丑少年。这一下,臧霸立即有所知晓:莫非,贾公这些话,并不只是向自己抱怨,反而更多是向这位少年描述陛下的性情?
想到这里,臧霸不由奇道:“贾公,你身后这位少年?……”
庞统见臧霸问自己,不待贾诩解释,便主动施了一礼道:“在下庞统,幸得贾公提携,入宫觐见陛下。”
臧霸见这少年举动迟缓,不似有武艺在身。又听他一口荆州口音,不由大奇,忍不住说道:“禁中森严,天子更是万金之躯,岂是随便人……”
可臧霸话刚说到这里,贾诩却好似病来,狠狠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臧霸的问话。待臧霸将轻拍贾诩背部的手放下后,贾诩才淡淡说了一句:“老夫这位小友,可是极有意思之人,为人看似朴钝,却自傲得紧呐。对了,他还有个道号,叫凤雏……”
“凤雏?”臧霸闻言登时一愕,他虽然入汉室不久,但对于天子念叨‘卧龙’、‘凤雏’一事,可也是知晓的。
也就是这一瞬,
他再看向贾诩的时候,不由便向贾诩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凤雏之名简在帝心,又有贾诩刻意提携,一飞冲天之势自不用多言。而贾诩刚才故意打断自己那番话,明显是不想让庞统因自己的无心之言而忌恨在心。毕竟,臧霸也知道,越是貌陋之人,越在意别人瞧不起自己。
一想到这些,臧霸就更不想跟贾诩多待上一分了:你们聪明人心眼儿太多,我这老实人,真怕一不留心就被你们卖了啊……
于是,剩下一路上,臧霸始终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一路上再不多说一句话。幸好,贾诩似乎也看出了臧霸的心思,一路上虽然还是不停说着天子的趣事,却也不再说些需臧霸附和的话。
未央宫虽大,但贾诩一路上念念不停,臧霸只当个扎嘴葫芦,不知不觉也便来到了宣室殿前。
门外的冷寿光一眼便看到了贾诩身后那不速之客,但冷寿光那高明的接待态度,可直接甩上了臧霸好几条街,他似乎根本没看到庞统那极致的丑,直接平静且恭敬地向贾诩询问道:“贾老,不知这位公子?……”
“哦,他叫庞统,道号凤雏,陛下曾经提过的。老夫在南阳结识了他叔父,正巧赶上陛下召唤,便将他一并带了过来。”
冷寿光微微一笑:“贾老,你这恐怕不是恰巧吧?否则,为何今日正巧司马黄门在值时,您便正好带了凤雏公子来?”
“司马小子正好在?”贾诩眉头微微一皱,略微思忖片刻,便展颜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可就有意思多了。”
臧霸此时又悠悠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贾诩和冷寿光:这两人的哑谜,他反正猜不出来,且只能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