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激烈的残杀,终因刘协一番话,冰消瓦解。
只是,被刘协留下负责清扫战场的徐晃,却还是忍不住对着即将泛亮的天,喃喃自语了一句:“陛下今夜到底都做了什么?他平时,可是很少这样煽情,又滔滔不绝说一些似是而非官话的……”
“呵,陛下啊……他只是给这些黑山贼都下了一味药而已。”一个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徐晃遽然回首,却见是司马家的那个二公子,那个正用一种很奇怪姿势看着自己的少年。
这少年好似一只鬼魅,纵然是即将到来的黎明,似乎都驱赶不了他周身的阴暗。徐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同时他也听出了司马懿话中有话,架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开口问道:“什么下药?你给本将说清楚些。”
“嗯……”司马懿沉吟了片刻,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神情,随后用很简洁的问话方式打开了话题:“徐将军,你说这次生还的黑山贼,大约有多少人?”
“四、五千人总是有的吧?毕竟,围三阙一之计令这些黑山贼半数儿都没了战心,只能乖乖成为我军的俘虏。”
“很好,”十六岁的司马懿仿佛一位私塾讲师,满意自己学子回答一样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问道:“那么,这些人经历了刚才陛下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讲演后,你认为以后还会对陛下、对汉朝有所敌视吗?”
徐晃听出了司马懿可以咬重了‘情真意切’那四个字,也看出了他的嘲弄,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怎么可能?他们恐怕巴不得并州立刻变成第二个关中呢。”
“这就是陛下给他们下的一味药,一味下了他们心底的药。”司马懿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在烛火
和满地死尸下,他的笑毫无疑问十分诡异:“陛下令这些黑山贼给并州带去了一股企盼和信念。而张燕那等人,即便想保持划地自治的状态,你以为他还能得做到吗?”
“草莽之寇,怎可能与四百年的汉室朝廷相提并论?别说那个张燕,就算让我去治理并州,恐怕也是一头雾水。”
“不不不。”司马懿飞快地说出这三个字,随后摆弄着一根指头在徐晃眼前摇了摇:“徐将军,你可能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虽然,你曾经也是草莽出身,但看来,你似乎还完全不清楚贼寇割据到底是什么。”
徐晃的眉头这时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身为武将,本来便很讨厌文人这种怪外抹角的说话方式。但跟随刘协愈久,他也愈加发现,有的文人这样说话,并不是他们刻意如此。而是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实在太多,必须这样一步步让接收者慢慢理解。
显然,司马懿是属于这一种的。
于是,徐晃忍着想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又开口说道:“那你告诉本将,贼寇割据应该是什么模样?”
“不是什么模样,而是什么体系。”司马懿斟酌着词句,举了一个例子道:“例如将军你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你统御的乃是朝廷南军虎贲,所考虑的,便是如何带领这支军队打赢胜仗便足够了。获胜之后,自有陛下和朝臣对你、对南军虎贲进行奖赏。所以,这种权力体系,其实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方式。”
“但张燕这股黑山贼便不同了。看起来,他似乎是整支黑山贼的首领。但实际上,他除了要考虑如何能让黑山贼生存下来、打胜仗之外,还要尽量满足手下各首领、贼寇的各
种要求。因为只有这样,那些首领、贼寇才会认张燕这个大首领。所以,实际上,张燕的权力来源,其实是自下而上的一种方式。”
徐晃听着司马懿这般侃侃而谈,当真有些难于理解。但好在他毕竟当做一阵子的白波贼和华山贼寇首领,仔细思忖一番后,他发现司马懿说的其实很对:当贼寇毕竟是谁都不愿意的一种选择,为了能让手下人顺服,首领必须有一些特定的手段。
无论是徐晃教诲太史慈要让贼寇吃饱,还是要将那些挑事儿的贼寇揍趴下,其实都属于司马懿说的那一套。因为徐晃知道,一旦首领不能服众,手下人都开始质疑首领的时候,那个松散的体系立刻就会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
看着徐晃开始似懂非懂,司马懿脸上升起了一种‘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开口道:“而现在,陛下成功让这些人将不属于张燕倡导的理念带回了黑山军中。并且,还是一支四、五千人这很不少的队伍。”
“同时,陛下还给他们勾画了一个美妙但虚无的未来。你说,这些人回到黑山军后,会不会继续将这种想法继续传播下去?要知道,关中百姓渐渐富裕,可已是铁打的事实,而那些黑山军,恐怕都还在苦哈哈地挖着野菜才能勉强裹腹……”
“我懂了!”听司马懿说到这里,徐晃怎能还不明白,他一拍脑门儿快速说道:“你的意思,是陛下在用这支黑山军来从内部影响张燕的黑山军。并且,这种影响还是张燕根本难以抵御、也不敢抵御的!”
“那些贼寇跟着张燕,就是为了图更好的生活,而他若想自己的黑山军不受此影响,只能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