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
马超那追魂夺魄的森森冷眼,遥望着韩遂的背影逃入黑夜当中,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嘶吼。他疯狂地抽打着自己平日舍不得轻拍一掌的战马,最后甚至将一柄狠狠刺入马腹当中,用疼痛激起战马躯体中仅存的潜力,疯一般朝着韩遂追赶而去。
眼见韩遂的背影逐渐清晰,马超当即蓄满手臂上的大黄弩,赤红的瞳仁缩成针尖般的准星,极力想瞄准韩遂的那瘦小的背部。
然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相差太远,马超胯下的战马也到了生命濒危的一瞬。它口吐白沫,四蹄跌跌撞撞地向前奔骤着,马超忧心如焚,虎目含泪拍了一下战马的脖颈:“马儿,马儿,我这血海深仇,就全靠你了。”
话音一落,那匹照夜白似乎听懂了马超的话,长嘶一声,竟一跃一丈有余,接着健蹄如飞,全身上下已然浸出晶莹如泪的血珠出来!
马超心中蓦然大喜,忽而又一阵大悲,他知道战马已燃尽了生命之力,最多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而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一匹燃烧了生命的战马,只为了眼前的血海深仇,抛弃了一切,只求最终手刃的一刻?
想到这些,马超蓦然再度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这悲愤至极的一瞬,他忽然感到灵犀间那种玄妙的羁绊,他微微调整自己的身体,穷尽自己的目力看向远处只如一星黑点的韩遂。
他清楚,自己手中的大黄弩的射程是完全足够的。唯一阻挡自己杀死韩遂的障碍,就是黑夜里的精准度。但就是这一瞬,当马超眼中如麦芒一般的瞳仁穿过弩机的望山,与远处那黑点形成一条直线后,马超笃信自己已经瞄准了韩遂。
于是,就在照夜白最终猛然哀鸣一声,重重向下跌倒的一瞬,他眉锋一耸,狠狠扣下的扳机!
尖锐的劲风迎面扑来,巨大的后座力掀飞了马超兽盔下的乱发。这一瞬,马超甚至来不及操纵自己的身体,任由自己狼狈地跌倒在泥土当中,尘埃染脏了锦袍。
也就是这一瞬,韩遂猛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那追魂夺魄的声响刺入他的胸腹,令他条件反射般地俯下了身形。再接着,他便感到自己耳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急速伸手一捂,韩遂登时便感觉出,自己手中除了那粘稠的血液外,更有一处令自己心惊胆寒的空缺。
“老夫的耳朵!”韩遂如被射中的一头孤狼,登时勒停了自己的战马。他回望马超,虽然眼前尽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但却阻止不了他悲愤凄厉的怒吼:“马超,你想杀我?这辈子,别痴心妄想了!哈哈哈……看看你身后的冀城吧,总有一日,老夫定然要将你们马家所有人挫骨扬灰,扔入那片火海当中!”
“大兄!”
“少将军!”
马岱、庞德、胡赤儿三员大将已然赶至,年幼但颇有心思的马岱右手甚至还牵了一匹战马,他翻身下马扶起马超,双眼却仇深似海地看着已然静悄悄的远处,几欲喷火:“韩老狗,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马家之人誓要将的脑袋砍下来制成溺器,以祭伯父的在天之灵!”
说完这句,马岱才望向马超这一刻,他看得出来,马超的状况十分不好:连着半年来怀着巨大的仇恨与韩遂斗智斗勇,本就极耗马超的心神。而他每每受伤之后,又都刻意留下伤疤,用来提醒自己与韩遂的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在这最后一刻,他仍旧没有手刃仇人,只能眼睁睁血仇之人离去,这锥骨刺心的折磨,怎能用一言蔽之?
“大兄,你没事儿吧?”
马岱担忧望着一脸煞白的马超,却不料被马超一
把推开。雄壮的身体再度翻身上马,手中那七十斤重的巨铁矛顿时发出嘤嘤的颤响:“继续追杀韩遂!我还死不了!”
言罢,马超一震马缰,便要再度纵马追袭。可就在马缰落下的一瞬,忽然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托住,一时竟动弹不得。他陡然大怒回头,却看到庞德那粗壮的右臂之后,是一双情愫复杂的虎目。
“庞叔,你做什么?”马超虽看出了庞德眼中的祈求,但却仍旧装作不知,大声吼道:“杀父仇人近在眼前,这笔滔天血债必然要血债血还。庞叔,你难道不想看到我手刃韩遂老贼?!”
“少将军,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庞德忽然暴吼,胸膛瞬间起伏不已,可见他此时的激动情:“为老将军报仇固然重要,可你难道一定迷失在这仇恨中吗?这半年多以来,你为了报仇雪恨,付出了多少代价!
“大小羌胡几十个部落、数万人头滚滚,难道还不能平你心头之恨?今夜就算你将韩遂尸体踩在脚下,但心中留下的,除了仇恨之外,还剩下什么?!”庞德越说越痛,却忽然看到马超眼角那一丝血痕又汩汩而出,他纵然不忍,却还是扬手一指冀城方向,大声喝道:“眼下数万百姓有倒悬之危,您却视而不见,如此所为,您还是陛下信任钦点的叟兵中郎将吗?!”
听庞德如晨钟暮鼓般的震喝,马超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冀城方向。这时,冀城当中已一片喧嚣,到处是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