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双眼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温情好似也在冷风中备受摧残。终于,当他眼中那
一丝软弱彻底被狂风吹灭之后,他冷冷地看着董白搭弓引箭,竟没有半分躲闪的念头。
嗡嗡的弓弦声猛然震响,离弦的狼牙箭犹如黑夜里的一袭劲风,充满着冷厉的寒气朝着刘协飞去。徐晃和卢植正欲举刃格挡,却见刘协双肩微耸,分明已有准备,一时间竟然不敢轻举妄动,恐伤了刘协。
再之后,箭到,人却丝毫未损。
刘协右手紧紧抓着那兀自颤动的箭尾,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当初面对董白金鞭袭来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幼童。这大半年时间,他犹如惩罚自己一般刻苦执行着王越给他制定的武道训练。已然使得他在心智上变得极为坚忍,也开始朝着武道之人的无畏迈步。
就在董白搭弓的那一瞬,刘协其实已经看得出,董白的镂空弓虽然华丽,却最后只能承载半石的力道。更不要说,此时董白心智已乱,她射出的这一箭,无论力道还是准头,比寻常武将都差上太多。
所以,刘协根本用不着躲闪,他需要做的,就是丢掉那支狼牙箭,在那数万铁骑距离自己还有五十步距离的时候,接过王越递来的董卓人头,高声厉喝道:“朕乃汉室天子,胆敢对朕刀枪相向者,皆为叛逆之徒!今董贼已死,尔等莫非还要执迷不悟,与他一同殉葬不成?!”
声音仍旧尖细高亢,但这一声呼喊却犹如有着莫大的魔力。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他身后那两千兵士同时在徐晃的带领下,举刃齐声大吼道:“董贼已亡,尔等还不速速下马投诚?!”
冲到刘协近前的西凉铁骑早已在火把下看清董卓的首级,再被这漫天翻卷的声浪震喝,顿时条件反射般地勒住了马缰。任凭身后的袍泽狠狠撞击在他的战
马上,将他直接撞飞开去,却仍旧不肯再向前一步。
“董卓死了?”一个在地上跌得胳膊都断了的凉州兵士猛然爬起来,仔细看了一眼刘协手中的脑袋,随后反身惊喜对着身后的袍泽大声吼道:“别打了,那个杀人魔王真的死了,我们不必为他送死了!”
“都住手,快住手!”越来越多的兵士看清刘协手上的脑袋,不待刘协再度威吓,主动当起了宣传员,对着那些还搞不清状况的袍泽欢喜叫道:“我们不必送死了,那个屠夫已经不可能再杀我们了!”
刹那间,一场声势浩大的冲锋,就因刘协的一番话,彻底陷入了崩溃的局面。不知是谁带头,扔掉了手中兵刃,对着刘协叩首投诚。随即这种效应便如最为威力无穷的传染病一般,迅速传遍整个冲锋阵型当中。就连董氏一族的亲兵,也纷纷缴械下马,叩谢皇恩,甘愿归顺朝廷。
“朕一言九鼎,今夜在此立誓,缴械投诚者,俱为无罪之人。若有执迷不悟者,天威惩之!”刘协再也没有心思顾及董白,这一刻,他首先是汉室天子,其次才是那个只会游荡在长安街上的无忧少年。
“你们都在干什么,快起来,拿起刀杀了他们啊!”董白根本不明白,为何这一刻,那些惟命是从的兵士,突然就会翻了脸。她怒不可遏,抽出自己名贵的弯刀,一刀砍在了自己一个亲兵的脖颈上,犹如疯了一般大吼叫道:“杀啊,冲上去杀了他们!你们是爷爷的部下,就该听我的号令,杀了他们,长安城就是我们的!你们快起来,起来杀啊!”
夏风再度席卷而来,吹散在万人沉寂的大地上。董白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却根本不曾令哪怕一名凉州兵士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