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许洛对陆泽臻的敌意到底是为何了。
这件事情憋在许洛的心里太久了,一旦说开,倾泄欲铺满了许洛的心底,那些沉在心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渐渐地组成一长串、一长串的句子从她的口中拥挤着跑了出来。
“在公园看见其他蹒跚学步的孩子的时候,我会心底忽然抽痛一下,然后想,如果我的孩子还在,他该是长什么样子?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学走路了?”许洛问。
安宁回答不了,也回答不出来,她的心情同样难过,被许洛影响了,被带入了,似乎也能够感受到那股窒息一般的无奈。
“偶尔的时候,我会理所当然地觉得,我的身后也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小孩,追着我叫妈妈。”许洛忽然苦笑了一下,擦了擦眼泪,“可等我转头的时候,迎接我的,只有一团空气。那一刻,我好恨啊,阿宁。”
安宁屏住呼吸,眼底的心疼更浓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旁人口中三言两语的事情,实实在在的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原来这么疼。
那是一种连绵的,细微的疼痛,却逼得你骨子里的无奈都无处可躲。
她抬手帮许洛擦掉眼角的泪珠,就看见许洛对着她无奈地笑了一下,问:“可是我该恨谁呢?”
“恨陆泽臻,恨他出轨。但我们离婚,不也是因为我想报复吗?”许洛扯了扯嘴角,没能成功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安宁哑声说:“洛洛,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她想说,都是误会,可这样,更残忍。
因为一场误会,搭上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安宁认为,陆泽臻应该去理解许洛的内心,他有责任去抚慰许洛内心的伤口。她在许洛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拨通了陆泽臻的电话。
嘟嘟嘟的提示音,然后忽然停了,接着是陆泽臻非常轻微的呼吸声。
许洛并没有发现,她蜷缩着身体,换了一个更加有安全感的姿势,将自己拥抱着,下巴垫在膝盖上,目光悠远:“因为这个失去的孩子,让我对母亲这个群体特别有好感,逐渐的,休息的时候,我会凑近母亲这个圈子里去,听着她们的抱怨。”
安宁没做声,悄悄地移了一下手机,让手机离许洛更近一些,保证陆泽臻能够听到。
“听着她们抱怨小孩太累人了,听着他们说,恨不
得将这个孩子重新塞回去,听着他们讨论孩子的成长,今天会翻身了,明天会坐了,长牙了,会喊妈妈了,会爬了,越来越调皮。”
许洛说着说着,忽然就轻笑了一声,眼底也越发的温柔起来,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宠溺般的笑意:“听着这些谈论,我就觉得,好像我自己的孩子也真的这样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安宁的鼻子一酸,这一次,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在许洛的心里,竟然如此重要。
电话那边也是一片寂静,不知道陆泽臻还有没有在听。
“他好像也在长牙的时候发了高烧,他好像也在打疫苗的时候,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许洛心头的那股疼痛再次涌了上来,绝望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好像把她重新拉回了那段独自一个人的岁月里。
“白天的时候,我想尽办法去了解这个孩子,就好像,他真的在我的身边似的。晚上的时候,我在噩梦里煎熬,可是我不怕,只是,无论哪一个梦,我都抱不到他。阿宁,我抱不到他。三年了,在梦里,他没有改变,没有长大,还是血淋淋的一片,可我知
道,我能感受到,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
安宁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和许洛一起无声地掉着眼泪,似乎真的跟着许洛走了一遍。
看着那段岁月里,许洛隐藏在人后的绝望。
她抱着许洛哭,哭着说:“对不起,我应该在你身边的,对不起,我应该和你一起离开的。”
对不起,作为你最好的闺蜜,却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保护好你,许洛也死死地抱着安宁,鼻音很重,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没关系,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只恨一个人。”
“我只恨陆泽臻。”
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无奈,恨自己为什么还可以继续往前走。
电话的那一边,陆泽臻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句话从许洛的嘴里吐出来,心里唯一的那一点点颤颤巍巍的期待也彻底的消散了。
陆泽臻在听了许洛的话之后,甚至想,她应该恨的,她必须恨他,因为不恨他,许洛就活不下去了。
这样的他,还求什么原谅呢?
不必求了。
求不来了。
许洛和安宁哭了很久,多数时候都是许洛在说,念着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回国之后,尤其是见到陆泽
臻之后,她的梦境出现的改变。
她说着,安宁听着,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