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提牢官打招呼,就纷纷端起盛满酒的大碗,一扬脖儿,咕咚咕咚,喝个干净。等喝完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
诶,这个也有讲究,这碗儿摔得越碎,说明今儿这趟大差,走得越顺当。
及至走完了这一套过场,两旁差役纷纷上前,薅着这伙囚犯的脖领子,从脖项之上,到俩肩膀头儿,再到俩胳膊肘儿,这五个部位,都给绑得结结实实,这叫五花大绑,人要被这么样儿绑上,想要动转,是势比登天,而后再给卸去手镣脚镣,把犯人赶上囚车,在蒋平徐良等人的护送之下,押往最后一站。
书说简短,等到了行刑的广场再一看,早都是人山人海,是男女老少什么人儿都有,而且开封府为了此次刑杀,是严阵以待,非但在刑场四周布下重兵,一个个儿弓上弦刀出鞘,而且在东京城内,城外皆有严密布防,就怕有些个贼狗急跳墙,前来惹是生非。
且说众囚犯被押在刑场当间儿,一个个儿双膝跪地,人到了现在啊,那脑子就是蒙的,再加上喝了点儿酒,有的就开始胡言乱语,有的哭哭啼啼,有的破口大骂,还有的低头不语。更有甚者,屎尿齐流,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常见,因此这些个囚犯的裤腿儿事先都被绑好了,用绑腿给封死了。
行刑之前,还有家属祭奠法场的规定。
这时候,就见曾经那位不可一世的庞贵妃,身着孝衣孝服,哭着就上了法场,来在老庞吉面前,跪倒在地,父女俩人儿,是相对而泣。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这么看了半晌,抹回头对徐良就说,噫嗯,干老,孩儿我,也想去跟我那结拜的三哥,飞天老魔公冶子安做一下这最后的告别。
可徐良还没说话呢,云瑞先说话了:书安,对于这号人,何必给他情面,我以为不必理会。
诶,老叔,只许他不仁,不许我不义啊,你看他恨不能食我之肉,但是我呢,念在当初跟他一个头磕下去,多年的交情,是着实难以忘怀,今儿又是我这位三哥归天的大日子,一死百了,我老房也算尽了心了。
蒋四爷在一旁闻听,捻着狗油胡点点头,嗯,书安说得不错,有情有义,那就,去一趟吧。
房书安答应一声,正了正帽子,掸了掸官衣,面带沉痛,来在行刑台之前,一眼瞅着公冶子安正在那儿咬牙切齿,五官都扭在了一块儿。
余者群贼也看到了房书安,要说这细脖大头鬼,那是绿林道头号大敌,贼寇把他给恨的顶顶的,见着房书安来到,一个个儿都是咬着牙,把那眼珠子都快瞪裂了。
公冶子安一瞧,不由怒道,房书安,你来干什么,啊哈,是来瞧我的哈哈笑吧?姓房的,你甭得意,爷爷我这不就要掉脑袋了吗?你今儿晚上等着我的,一到了晚上,寨主爷就来取你的项上人头,咱们一块做个无头鬼。
旁边的群贼也纷纷喊叫,房书安,你个绿林的叛徒,我们今儿晚上就来找你。对,要来找这姓房的算账。
大脑袋一听,就觉着脊梁沟儿都有些冒凉气,赶忙把脖子一缩,冲着公冶子安就说,噫嗯,公冶子安,好好,好,你怎么咒我也罢,但是我房书安,前来送你一程,是念在往日兄弟的情谊,因此最后称你一声三哥,西天大道,你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做人,可别再缺德带冒烟儿,怎么说呢,争取做个好人吧。
呀呀呸,房书安,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吃里扒外,两面三刀,背叛绿林,无耻鼠辈啊呀,这公冶子安也可能是吓疯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房书安身上,这骂起来还就停不住了。
房书安一看,心里边叹了口气,晃晃大脑袋,一句话没说,转过身形,回在差官队。
可这时候,时间就到了正当午时,用现在钟表话讲,是正午十二点,为什么要选这么个点儿行刑呢?就因为阳气最旺,可以镇得住这孤魂野鬼。
从旁观看的百姓,差官队等等众人,就见一拉溜刽子手,个个儿头上绾着大红鬼头巾,肩膀头扛着明晃晃的鬼头大刀,在太阳头儿下,闪闪放光。
忽然间,就听得监斩官一声长喝,时辰到,行刑。
就见刽子手们,各自端起一碗酒,大喝一口,噗呜啊,就喷在鬼头刀上,而后高高举起,冲着下边的囚犯,噗呜~刹那间,人群中就发出一阵惊呼,老庞吉的三亲六故也哭倒在地,整个刑场方才还寂静无声,可马上就陷入一阵呼号之中。
至此,这一伙兴风作浪,几次三番搅闹东京城的大贼头,终于是被基本平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