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分给他的食物总是不同的：苹果，李子，一小半石榴，几颗枣，一小包曲奇饼干——都是在饭后不舍得吃的零食亦或者水果，全部给了他。
而他也会为老人读书，老人喜欢看书，奈何眼睛不好，看不了几分钟就模糊了。他便在老人身边，打开老人最喜欢看的那一本书，逐字逐句地念给老人听。
钢铁造的口罩虽然坚固，但有一定空间，他可以朗读也可以说话。只是说话次数多了，脸颊皮肤经常与坚硬的钢铁发生摩擦从而留下磨红的痕迹。
“我看不见你是长什么模样的，但是我想，你是一个很好的，知错能改的孩子。”仍旧是一日晨间，阳光正好，老人笑着将今日早餐的水果塞入唐弘野手里。
今天的水果是圣女果，每个人都分到一小袋，有些沉甸甸。唐弘野看着手里红色的圣女果，不语。
“你的话总是那样少，也只有读书的时候，你说话才会多一些。”老人摇摇头，像是在面对一个故作老成的小孩一般无奈。
唐弘野：“……”
唐弘野：“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要说什么便说，不要总是藏在心底里。”老人说，“人的一生很短暂，而人生又是波折的，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一个会降临，也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亲人会何时离去。我们要学会将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说给我们希望听见的那个人听，不要等到离去了才知道后悔。”
唐弘野看了看手里的圣女果，又看了看老人的面容，喉头滚动
，双唇来回嚅嗫，良久之后才开口：“抱歉，对不起……”
“嗯？这便是你想要和我说的话吗？”老人笑了。
“可是你也在赎罪了，能够懂得回头的人是可贵的也是可称赞的。”
唐弘野：“……您知道我是谁？”
“当然。”老人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我的丈夫死在了病化，但实际上他也活不了太久。他患有癌症，晚期。其实在死的时候他没有痛苦，他说总感觉只要睡一觉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上天堂去了。”
“事实上，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有离世，也应该长得和你一样大了。他是一个beta，很爱笑，也爱哭，又胆小。也许他长大后与你一样，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面对外人。”
唐弘野：“但也可能会是一个开朗，未来光明的人。”
“啊，也是。毕竟人生来就有无限可能。”老人笑着，笑得很开心。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恨意与怨愤是无用的，人就那么几十载光阴，如果都活在怨恨里会很累。一时半会肯定会怨恨，毕竟至亲离去了。”
“而你也不要总是满怀愧疚，愧疚多了会将一个人压垮。兴许你应该将愧疚化作动力，一种去积极帮助他人，为他人奉献的动力。”
“你是一个好孩子，起码你懂得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
又是这四个字。
唐弘野突然感到眼眶酸涩。
“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过，迷途知返。”
“可是，我醒悟太迟了，直到一切变得惨烈我
才回头，他也不在了。”
老人：“那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唐弘野：“那是我的爱人。”
“我做错很多事，他是无辜的，却要为我做错的事情付出惨烈代价。”
“我承诺过不会再让他哭，不会再让他感到疼痛，也承诺过我们不会再分开。但是我食言了，他最后流着眼泪，很痛苦地离开了我。”
老人：“但是他很爱你。”
唐弘野：“事实上我有想过，他会不会死之前也怨恨过我。”
老人：“兴许不会。不要去这样想你的爱人，孩子。他如果知道了会感到难过。”
“而且，他真正希望的是你能够尊重生命，不论是你的，还是他的，别人的。他希望你认真地，好好地活下去，也不希望你再糟蹋他人性命，折磨自己。”
唐弘野抬起头，近乎虔诚般：“您说，他还会等我吗？”
“会的。”
“爱的力量是伟大且神奇的。”
……
唐弘野等来了申请减刑的一天。
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一周，也有一周没去过疗养院，只是托狱警传话给老人，与老人说了一下他不去疗养院的原因。
进入考察室，长桌上坐着三个考察官，带着口罩，一边翻着资料，一边看手脚戴镣铐的他。
“你为此有什么想说的？”其中一个考察官开口问他。
“……”
“事实上，我准备了很多话，在来的路上也一直打草稿。”
“但是站在这里之后，我发现此前的话通通作废。”
说着，唐弘野摇了摇头：“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