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他真的疯了,把西原寺青的尸体偷走,又在看见对方尸体的瞬间崩溃。
哪怕在被各种叔父打压追杀他也没有过这般歇斯底里,祖父死后他也没有过这样恐惧。
僵硬的尸体,冰冷的皮肤,狰狞的伤口,都在让他感受死亡带来的离去,这种离去让他恐惧,深深地恐惧,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可挽回无可挽留无可让一切停止让永别步伐停下来的恐惧。
无力又惶恐。
人往往在这种时候生出疯狂又胆大的想法,他也一样,在看见自己的毕生所学后,他几乎是昼夜不息地开始实践。
他记得他的小叔留下的手札,里面记录太多惊世骇俗的试验与数据,他清晰地记得,里面曾大胆地作出设想,如何通过现有的技术,将一个死去的人复活。
卷边的伤口,发黑的血肉,他开始学会如何与死神抢人。
一次不行,那就二次;二次失败,那就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乃至无数次。
第一个西原寺青睁开双目并没有停留太久,那双与往时如出一辙的苔灰色瞳孔看向自己时,却是浓浓的尖锐恐惧。
所以第一个西原寺青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从实验床上挣脱,抢走门口保镖的枪械饮弹自尽。
他离得很近,几乎来不及伸出手阻拦,复制的“西原寺青”带着尖叫与枪弹的呼啸撕裂整个实验室,喷溅出来的鲜血温热地撒满他的脸。
第二个西原寺青相对没有那么快离去,但也只停留了一周
的时间,再次在自己面前死亡——如同心血来潮般,第二个西原寺青说想去附近的火车站走一走。
他应允了,还是亲自带着人一起去的。有些荒凉的火车站,中午的烈阳蒸得人喘不过气,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第二个“西原寺青”便再次挣脱他,直直冲向火车轨道去,又被轨道里的石头绊倒。他这一次只来得及跑去轨道边,一眨眼的功夫,沉重的火车呼啸着狠狠碾压过倒在轨道上的肉体。
咔哒,咔哒,咔哒,等到火车庞大的身躯离去,他看见了深深嵌入轨道中,化作一滩血红斑驳,烂泥一般的“西原寺青”。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他只能将这滩嵌到轨道里的烂泥抠出来,用外套尽可能地把这滩血肉与破碎的骨头包裹带走,进行下一次复刻,再迎接第三个“西原寺青”。
第三个“西原寺青”相对也待得更久了一些,一个月左右。也是睁开眼后,第一个对着他笑的“西原寺青”。
他们在夕阳下依偎,他们在郁金香花海里看书,他们在海边追逐海鸟,他们将所能设想到的浪漫的事情都安排在清单上——但还是太短了,一个月,又是以死结束,第三个“西原寺青”死于跳海,他扭过头对着唐弘野笑,说自己太累了,很辛苦。于是将自己的身体投入蔚蓝大海的怀抱,感受着海水将自己完全包裹。
那一次的海恍惚间也变得与残阳一般红,红得唐弘野觉得刺眼。
第三个没有了,他便继续。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第八个……到最后他无形之中也扭曲了自我,开始憎恨一切。
事实上,他从懂事起便开始讨厌身边的人与动物,但那是有理由的——身边的人于他而言仿佛戴了面具,每一个表情都是虚伪的,虚伪的背后是足以将他吞噬的贪婪。连动物也是,动物眼睛理应来说是最纯洁无暇且天真的,然而也成为了那些人的工具,用来讨好他降低他警惕性甚至试图以此抓住他软肋威胁他的工具。
于是在这种环境下他把自己深深掩埋,直到西原寺青将自己打开。
西原寺青把他从苦难里打开。
然而西原寺青又投入到苦难。
他也便把自己扎根于苦难之中,试图如同当初的西原寺青打开苦难救出自己一般把西原寺青救回来。
可是太苦了,他每一次看着西原寺青死在面前,一遍一遍痛苦又一遍一遍麻木,到最后发展成为怨恨。
丝丝缕缕的沉重恨意把他席卷,导致他萌发出要将所有人所有环境摧毁的想法。
扭曲的社会,虚伪的人类,不平等的待遇,深刻的歧视,尖锐的矛盾,根深蒂固的三性观念。
如果他能够赶在真正的西原寺青回来时,赶在西原寺青回来后准备自杀自毁之前把这些全部都摧毁,把他们定格在某一时刻,那样的话他们是否能够永远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
奇奇怪怪但是又好像合乎情理。
一开始,所谓的药剂与病化,唐弘野还未那样
偏执地想要大规模传播,只是时间的推移以及如同恶魔般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重复,他也便魔怔了。
其实从西原寺青死后他便魔怔了,他已经疯了。
第十二个“西原寺青”睁开眼后如同第三个“西原寺青”一般对他笑,让他恍然间以为真正的西原寺青回来了。
“我叫什么名字呢?”第十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