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呜。
呜。
似乎有什么在悲鸣。
他抬头,灰蒙天空有刺眼的白,黑色的鸟鸦盘旋,残破旗帜在高高的桅杆上苟延残喘,透过旗帜他似乎遇见了未来。
街角有碎掉的花,花瓣被谁踩了一脚,深深地陷在肉泥里无法自拔,只能悲哀的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风吹。
剧烈的,呕吐欲望。
胃里翻江倒海,比起任何一种时刻来得都要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胃囊里狠狠地翻搅——胡乱地,不得章法地,在他的胃囊里搅拌着还未来得及被送去人体最重要的吸收系统完全吸收的糊状物——那是他出发前吃下的早饭。
温云今天早上吃了几片面包,喝了一杯热牛乳,不多。但是在口腔中与唾液分泌的唾液酶初步分解,带着淡淡麦芽糖甜的食物在此刻似乎变成了嚼碎的生肉,那点麦芽糖甜也似乎变成了血的腥甜。
恶心。
很恶心。
可是又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又很难受。
难受与难过一起袭上来,温云分辨不清到底是哪个更加让他难挨。
他扶上路边的路灯杆,弯着腰开始呕吐,试图将今天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可是他吐不出来
,那些食物仿佛长了手和脚,牢牢地抓在他的胃里,不愿意离开。
于是他只能是干呕,呕到嗓子眼发疼,咳嗽,生理性泪水和涎水一同留下来,苦的,酸的,涩的,到最后不知道是真的哭了,还是因为干呕作用才导致一脸的淋漓。
沈和在他身后看着他,没有上前,只在他差不多停止干呕后递上干净的手帕让他擦掉眼泪和涎水。
温云最后也只是吐出了一摊水。
水隐隐反光,照射出很多个他,将他痛苦狼狈的表情一览无遗,深刻地嵌入这一摊苦涩酸疼里。
……
穆尔又一次收到了温云的信息。
这是残阳如血的傍晚,一如那日唐弘野将自杀的西原寺青抱回来,浑身都是干涸斑驳血迹的傍晚。
他看见昔日他照顾得精致如同神子的夫人站在面前,披着一袭黑色的兜帽斗篷,几乎拖地的布料沾染上尘土与不明黏腻潮湿物。
“您回来了。”
穆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轻松得仿佛他只是出了一次远门。
温云看着他的模样,沈和已经被他打发走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与穆尔。
或许唐弘野也在某个角落里窥视。
脑海里一直有一根弦在绷着,
良知与道德用不忍与负罪感搓就的弓,在绷紧的弦上来回地划,来回地拉,造成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尖锐压迫。
“穆尔,我想救人。”他说。
唐弘野教过他,有什么需求就要说出来,不需要拐弯抹角也不需要藏藏掖掖。然而他的性子太含蓄,导致他每一次的表达都过分抽象,让人捉摸不透也让人无法理解。
这一次,他直白地表达出来了。
穆尔:“您想要救谁?”
“我想救所有人,现在是不对的,不正确的,现在的一切都是错误的,趁现在,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他急切地说,神色不再自若也不再波澜不惊,目光如炬,饱含希望。
穆尔在他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夫人。一旦开始,这场残杀就没有停止的可能。”
“先生没有为自己留后路,也不会为其他人留后路。”
温云怔然:“为什么……我不理解,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为我们的欲望买单……”
“人是会为了某个强烈的欲望从而不择手段的。”穆尔看着他,说。
温云几乎是被“欲望”与“不择手段”二字刺激到,他怒不可遏,愤怒地吼着:“可是他们死了对于我们
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啊!凭什么?就为了这种荒谬的欲望?”
“为什么会想到只要所有人死了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将我们之间的问题推到其他人身上?明明只是我们这几代人的错误与误会,为什么要连累到下一代人甚至下下代人?”
“明明是我们的能力不足导致的悲剧为什么要将无能的过错推卸在无关的人身上?我不理解也没办法去理解,而且我也活过来了,只要我们回到最初那样静静地活着静静地在一起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将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穆尔看着他因为愤怒从而扭曲的面孔,定定地说:“或许,他恨的是这个世界。”
“他平等地恨着这个世界与所有人,他平等地厌恶着这个世界与一切的人。”
“也许在他记事起他就强烈地想要杀掉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是虚伪的,有伤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