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现实的延续。
此时此刻站在雪山脚下的温云突然生出这么一句话。
漫山遍野的白是与梦中那只狮子一般的白,仰头可见的碧澄天空是梦中狮子那一双汪阳蓝色瞳孔。因为扬起头,一点絮雪飘飘然落在他眉间,被人类皮肤表面的热量蒸发余留一点温凉。
隔着口罩,他呼出一口粗气,接触周遭的冰凉迅速凝结成肉眼可见的浓浓雾气,前面是长长的队伍,同伴们穿着保暖的棉袄与挡风防水的外套,头戴棉帽踩着厚厚的毛靴在这片皑皑之境留下一串又深又浅的脚印。
他回得突然,柏西只能暂时将他安插入同伴之中,跟随部队这般一步一步走到山上。
温云对此没有什么异议,柏西还将他当初留在黎桥那边的东西也带了过来——只是一把有些生锈的蝴蝶刀,他看了一眼,沉默着将这把蝴蝶刀带在身上。
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很远,他们一路跋涉而来,有些同伴明显体力不支,但还是咬咬牙,灌下一支药剂继续前行。
温云看着他们沿途扔下的药剂管,显眼的字母logo,以及还未完全饮尽的药剂从管口泄露在雪层上流淌开,洇湿出一块淡蓝。
沉重的步伐以
及雪层被踩踏发出的嘎吱声又将他的注意力转回来,他便转过头继续跟着前方队伍迈开步伐。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个队伍的人。”
有人突然在他身后这样说,温云一怔,转头便见一个满头是雪的青年。
对方可能是oga,也可能是beta——因为衣服遮挡身形,同时太厚重掩盖气味,温云一时间无法判断。但他迅速回头继续走,摇摇头:“不,您记错了。”
“我之前在其他高层身边见过你。”青年语气很笃定。
温云面不改色,没回头,声音有些刻意掩盖的闷沉:“可能是巧合——很多人都说我和谁谁谁很相像,也许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但能够做到眉眼间郁气一模一样的我认为没有第二人选。”青年说。
温云只当对方是路上太寂寞,刻意与他找话题聊,漫不经心:“也许吧。”
青年:“为什么不到前面去?”
温云反问:“为什么要到前面去?”
青年:“前面的兴许会比这里轻松。”
温云:“也不见得,都是一样的路程。”
青年:“我感觉不一样。”
温云挑眉,青年看不见:“为什么这么说?”
青年:“也许前面的风
景会更好,一切都是更加广阔无垠的——起码比这里好。”
温云语气带上些许笑,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染上笑意:“你的说法很有趣——也很奇怪。”
青年:“我不见得,毕竟我觉得我很普通——可能在于我更喜欢直接说出来。”
温云:“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不喜欢直接表述。”
青年:“那喜欢怎么样?”
温云看见前面有些同伴又开始默默灌下一支药剂,透明的玻璃管带着显眼logo又扔入雪地,流淌出些许未完全饮尽的液体,道:“埋入心底,咽回胃里,梗在喉头,噎进肺叶。”
青年似乎是撇了撇嘴,语气听上去有些许不悦:“那很糟糕。”
温云笑出声,一口雾气在半空悠悠然:“那确实是。”
青年:“我还是觉得你不是这个队伍的人。”
温云:“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我该是在哪里的人。”
青年声调疑惑:“怎么会有人找不到自己应该在哪里呢?”
天边飞过罕见的几只鸟,温云收回目光:“可确实有很多人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他转过头,看向青年,对上对方掩在绒帽下的一双茶色瞳孔,”那么说来,你找到你应该在的地方了吗?”
青年笑了:“那肯定——可不就是这里。”
温云看着他眯起的眉眼,不加掩饰与克制的愉悦:“这样吗?”
青年:“不然呢?我始终坚信我们会迎来曙光。”
“奴隶与压迫的尽头,是站起来奋力反抗的革命,而我们会迎来这段革命的胜利曙光——因为我相信所有的不公与不平等都将得到推翻且趋于我们想要的结局。”
说完,青年眼睛亮了一瞬:“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是前领导。”
温云:“白玫吗?”
青年点点头,道:“我曾被她拯救,所以我想,或许她当初对我说过的话也能够稍微地拯救你。”
温云的脚步微微一顿:“为什么?”
青年:“你和我之前有某种相似点。”
开始下雪了,队伍仍旧在前行,似乎漫无目的,但又似乎前方便是目的,逐渐凝结为脚下的一个个坑洼。
温云无声一笑。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