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的人络绎不绝,忧伤懊悔的罪人排成长龙,队伍像工厂的流水线一样此消彼长,他们在中殿绕了两匝,聆听告解的神父一刻不停地工作,有时会因为疲倦而走神,有时又突然被讲述中的丑恶所惊醒,最后,总是走过场般的代祷悔罪。不知多少句“我们的天父”,多少句“万福玛利亚”,然后匆匆完成赦免。
不过,某些神父待在难闻、阴暗的告解室纯属强打精神。上帝知道他们是费了多大力气。因为,就在当天早晨,他们收到那份手抄的稿件。在下午三点,坐在早就安排好的席位上。
从来都不存在的神父与从来都存在的神父,因为一场告解而诞生的运动矛盾地在每个人的心底工作,因为信仰而疲倦地聆听忏悔。
出路不是出路,不是出路的出路。棕榈树暴露在阳光下,混合着皮革与汗水,奇妙地产生玫瑰的气味。
那些来自物质世界的凡夫挤在一起,会魔法的、不会魔法的,如同尾羽长一些或者短一些的鸽子,一起在闷热的夏季淌着汗水。
我拄着拐杖坐在陪审团的席位上,旁边坐着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先生。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大约是认得我,也认可我。这位像苍蝇般嗡嗡作响,挑/逗我的神经。以至于我在离开那里的时候,他仍试图跟上来,诉说他刚刚构建的友谊。
法官敲击那只精巧的锤子,陪审团的几位大人高高坐着,书记员忠实记录他们的说辞。
这场被告缺席的会议荒谬开展。
“由于邓布利多先生无法到达会场,将由——”
念诵稿件的官员停顿一下,似乎还在惊讶于那张之上的词句。他大概也不愿意去揣摩“最高领导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只是为了摆脱属于他的尴尬境地,于是,他忽略来此背后福吉的咳嗽声,忽略所有可能存在的权力漩涡,自顾自地念着:
“——派丽可·博克代为陈词。”
正如同康奈利·福吉展示他的权力,一意孤行地宣告这场审判开始一样,我也在极力炫耀自己的权柄,越过魔法部众人修改法官先生的文稿。
书记官的羽毛笔兀自写着。他会记录福吉先生咳嗽几声吗?他会记录我拐杖搭在地板上的声音吗?
这场审判是不和情理的,就像我现在站在这里一样。但是,游戏一旦开始,就不可能有人能够擅自结束。
虽然说,唯一获胜的可能就是“不玩”,但是,那所谓的“不玩”也仅是指不参与到游戏中,而并非在游戏中不作为。我们都被绑在文明的战车上,在车轮“吱呀吱呀”的声响中被碾成碎末。
时间就是那只被拴住的驴。
邓布利多或许是老了,或许他也开始变得傲慢。我能够理解这位老人的心境。在他看来,康奈利·福吉不过是戏台上的小丑,他自诩不需要靠着政治身份而活着,因而也不再需要尊重福吉部长。
但是,他活了太久了,久到时间已经开始令他忽视一些东西,令他的眼珠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看。那些他所鄙夷的鬼蜮伎俩,恰恰也是摧毁他合法性的利刃。
邓布利多并不信任魔法部,他只相信他自己,他仅有的信任只给到那些能够被他掌控的人。因此,像我这样对他百般讨好付出,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略显温柔的警惕。
相比起一开始就被他纳入羽翼下的波特,这不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吗?
不过,我并不会因为这种不公而怨恨他。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无条件信任他人的人才是蠢货,人与人的连接往往构建于友谊与利益。
我今日站在这里,陪福吉演完他的娃娃屋故事,也不过是友谊与利益的构建。当然,我也是想压过福吉的,我得告诉他谁才是操纵这一切的主人。
“部长阁下,法官阁下,女士以及先生们,”我代替被告站在席位上,语气平缓,“我作为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学生,代替他出席这场审判,也代替他对自身控告申辩。”
巫师们惴惴不安,警惕地打量我。
“大家都已经见到了,我们的会场上出现一些虔诚的面孔。不必恐慌,他们并非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作为信众的,我的朋友。作为大多数人眼中的‘亲麻瓜’者,我相信邓布利多先生也愿意这些朋友出席。”
“当然,在这里,我也为这场不算平等的邀请道歉,毕竟诸位先生还在处理尘世中苦者的哀叹,如今,在忏悔的海洋中又要加入我们的争端。不过,我仍坚持我来到这里的意志:我为被控告者辩护。”
法官见人群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又一次喊着“肃静”,书记官盯着我,又猛然回头去看福吉。至于部长先生,他的脸开始涨红,手指不断敲击自己面前的桌子。他瞪着坐在自己席位下方的法官,嘴里不断嘟囔。
象征着法律的法官却闭上眼睛,安然居于魔法部部长之下。
法官先生慢悠悠地问:“那么,请问代理人派丽可·博克,你是1980年生,伦敦人?”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