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人群正在为老克劳奇先生的丑闻惊叹,小巴蒂的话语则被淹没在各类嘈杂的声音中,到我这里已经听不太分明。
我坐在位置上慢慢笑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太阳高耸得将整个法庭照得金碧辉煌,阳光落在我手边那位女士的帽子上,又收窄混进她的腰侧。我感觉到邓布利多将手掌放在我的肩膀上。
“这就是您的目的吗?”我面色不改地望着他,“警告我?”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那双蓝眼睛平静得有些吓人。但是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我抓住他的手,将它从肩膀上挪开。
“先生,你觉得我应该对此感到羞耻吗?”我的声音很轻,确保只在我们二人耳中传播,“您知道十字架会和剪子一同落地吗?”
我抬起脸,太阳如今也眷顾我了,用光将我的眼皮照彻,将面前白色的建筑照成耀眼的红。
“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过一个道理:无论你是有道德、有财富还是有知识,如果你没有入场券,那么你就是一块垃圾。垃圾是不分品种的,只有闲人会偶尔愿意评价一句‘可惜’,亦或者是‘丢人现眼’。”
“世界、劳作、功德、时间、神明、规则、你、我,都是被摆在窗沿上的实验器材,”我压低声音,“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我们的人生都是在衡量他人与衡量自己之中度过。可悲又可鄙的是,明明每一个人一出生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甚至还不明白‘衡量’的意义是什么,就已经被他人绑在天平上了。”
邓布利多将手指放在太阳穴上,似乎颇为头痛。
“派丽可,”他的声音无奈又虚弱,“我不认为你的过去会教给你这些。”
“那您认为它会教给我什么呢?亲人、友人、恋人、爱、性?”我咧开嘴,笑到脸颊的肌肉都酸痛起来,“您也是一个傲慢的人。”
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在光照中像是某种彩色宝石,如今,这两颗宝石周围缓慢渗出一切衰老所共有的诅咒,他不再说话,而是与我一样望着审判席上的克劳奇。
“您活了多久啦,先生?”我问。
“一百多吧。”他回答。
“那您一定是个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世界上没有恶人。”我说,“这是莱丽莎告诉我的,她说,这是个圣人自己悟出来的。”
“你想念莱丽莎吗?”邓布利多问我,“你怎么看待她?”
“我的看法毫无用处,不过我可以告诉您,在我看来,她是个不幸的人。当然,在她眼里,我也是个不幸的人。如今,我们面前受到审判的,也是一个不幸的人。”
“你认为小巴蒂·克劳奇同样‘不幸’吗?”邓布利多话语中流露出探究。
“是的,当然了,他是个不幸的人。”我说,“他被一个善人宠坏了,又被另一个打坏了,最后受到诱惑,变得残酷无情,您觉得,是谁将他摧残成这样?”
他没有回答我,他无法回答我。我只是在报复他提起莱丽莎,又与我谈及孤儿院的教育。那些基|督教育有什么好处呢?越是道德,就越产生背|德的欲|望,生活是一滩发臭的浑水,教条就是浮在上面的油。
小巴蒂的审判已经结束了,傲罗拽住他将他往台下带。但是他似乎并不服从,那双发红的眼睛越过人群瞪着我,直到某人对着他的脸来上一拳。
“您看,善人们像狗看到熊一样朝他扑过去,拽着他的脖子和脚。”我转过头,“我们现在要去和克劳奇谈谈吗?”
“再等一等。”邓布利多停顿一下,说,“或许有一件事我得向你道歉。”
“你说得有道理,或许是我这个老人家坐在办公室里太久了。”他摘下眼镜,拿出手帕擦了擦,“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童年,同样的,这个错误我也在那个人身上犯过。”
我漠然地盯着他的手指,“没关系,它对我来说并不痛苦,也不耻辱。”我说,“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的过去感到痛苦,但是在我看来,他绝不能为自己过往的经历感到羞耻。”
“失败的第一步就是自我否定,羞耻往往左右一个人最卑劣的欲求。它会压制住那些渴望,进而让某人觉得自己天然不配拥有。当然了,人们最喜欢做的就是驯化羞耻,将它当做镣铐加在其他人身上。”
“您觉得,我们的第一道羞耻是什么?”
他像是明白什么,叹了口气又笑起来:“是‘血统’。”
【血统】
在看守的囚室内,我隔着铁栏杆望着克劳奇。他比起被拉去庭审前更加狼狈:脸上青了一大块,一只眼睛还肿着。当时那个制服他的傲罗并没有注意力道,或者说,在他心底,对于小巴蒂·克劳奇这种已经没有未来的罪犯,是可以随意处置的。
反正已经不会有人愿意为他讨回公道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同情起克劳奇了,于是我将手伸进去,想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