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水带着江倚黛、李净秋和蔡士诚三人,在山中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崎岖山路,终于绕到了山的背面,看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 说它是塔,又似乎有些太矮了,只有两三米,且只有一层。 可要说它不是塔,它又是塔的形状,这座塔没有门,只在塔身留有几个方形的窗口。 窗口不大,大概也只有小孩能进出的大小,但是窗口又设在塔檐之下,小孩子可爬不了这么高的地方。 周围太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蔡士诚拿出一个夜明珠,走近去照亮了窗口。 窗口的边缘,尤其是上缘,乌黑一片,塔身之内传出一股奇怪、令人作呕的恶臭。 靠得最近的蔡士诚差点被熏晕过去。 蔡士诚捏着鼻子退回了好几步,声音都尖了许多:“师姐,这都什么,这也太臭了。” 江倚黛皱着眉头,捂了鼻子,硬着头皮上前去看。 塔身没有写下任何线索,只有火烧烟熏留下的痕迹,整个塔都透着一股奇怪的诡异感。 今天她看到的山里的烟应该是才这里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江倚黛十分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江倚黛直接问程秋水。 “婴儿塔。”程秋水平静地说道。 程秋水摸了摸塔身上的黑灰,继续解释道:“很多村里人不要的孩子,就会从窗口扔进去,然后一起烧死。” 江倚黛整颗心都为之一振。 怪不得整个村子都这么怪异,魔气和鬼气多得分不清分不清源头。 如果这座婴儿塔里真的焚烧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不产生魔气和鬼气才怪。 江倚黛问程秋水:“你怎么这么清楚?” 江倚黛也问过赵祺,但是赵祺说她也不清楚。 显然,并不是每一个赵家村的人都知道。 程秋水说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赵家村以前这里是我的家,所以我当然知道。我以前也被扔进去过,只是命大,让我师父捡了,所以没死。被扔进塔里的很多是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的孩子,但更多是他们不想要的女婴,哪怕那些女婴是健康的。” “我还记得那是个大雪的天气,我被人从极冷的塔外自窗口丢进了塔内,火还没有燃起来的时候,塔里也是冷的,很快就有人从窗口扔进来一个火折子,落在了塔内的草垛上,不一会儿火就烧起来了,我手上的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程秋水撩开了手上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那道狰狞的伤疤,伤疤是橙肉色的,看上去已经些年头。 江倚黛愣了好久,心中泛起酸楚,她瞧了一眼,伸出食指轻轻划过程秋水手上的伤疤,轻声问道:“对不起,很疼吧。” 江倚黛从来没有听程秋水说过这段往事,她还以为程秋水一直是合欢宗清欢长老的掌上明珠。 她方才不该问得这么直接,太戳人痛处了。 程秋水没有怪江倚黛,反而收回手笑道:“当然疼了,这可是我火里逃生留下的。我那时候真的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塔里的火很大,烟也很大,我差点呼吸不上来,塔里的骸骨很多,都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恶臭,我想大概有很多人不是烧死的,而是被扔到塔里活活饿死的。我顶着大火和呛人的烟雾把那些骸骨叠在一起,踩着骨堆从窗子爬了出去,正好我师父路过,他觉得与我命不该绝,于是便救下了我,把我带回了合欢宗。” 说着,程秋水看着塔的目光顿生怜悯。 塔身还是温热的,说明今天塔就已经点过一次了。 不知道这次是有多少个可怜的孩子遭了殃。 江倚黛问道:“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样的地方,换做是谁都会想逃离吧,怎么会还想回来。 “我想回来拯救那些可能会被烧掉的孩子,我当年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扔到塔里的,但是好像来晚了。” 程秋水又哭又笑,抓着塔身的指甲在墙壁上留下了几道显眼的抓痕。 江倚黛看向程秋水的眼神有些同情,同时心中也涌现出一丝愧疚。 江倚黛低下头道:“我白天的时候看到山里起了烟,我以为是山上还有住了人,可赵大爷说那是造孽的事情,却没有过多解释,还劝我不要上山,我便起了疑,想着上山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想必那会儿已经有孩子被烧死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她那个时候就赶来查看情况,也许还能救下那些孩子吧。 程秋水摇摇头,含泪笑起来:“这也不是你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