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白石老友来访,一进门就踩着了薛子游前几日折的纸偶,大惊失色道:“这、这什么!”
白石正和薛子游一同在房梁上读书,听见响动,一齐往下看,见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身后藏这个缩头缩脑的小孩,与薛子游差不多年纪。
薛子游垂下两条腿来,摇头晃脑道:“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结果屁股一个没坐稳,直挺挺地便摔在了地上,把那呜呜咽咽的纸人压得更瘪了。
白石探出半个脑袋,挠头道:“尉迟君,怎么今日想起来我这儿了?”
来人捻了捻胡须,清咳两声,以掩饰方才被纸人惊吓到的失态,“明明是你失约在前。”
白石想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十二年前,他下山想要拜访的老友便是尉迟君。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也从房梁上跳下来,把半起身的薛子游又压了回去,朝尉迟君拱手道:“哎呀,你看我这人一老,脑子就不记事……”
尉迟也客气道:“人一老就不愿出远门,不然十二年前我便来寻你了……”
薛子游:“前辈……能不能先从我背上下来再说话?”
白石的友人算不得多。当年也许还有三两交心的,可惜都没能活过他,唯独剩下这一个尉迟苓,还能与他攀谈往事。白石将友人上下打量一遍,点头道:“你这老东西,活得很滋润罢?”
尉迟苓拍拍肚皮,故作姿态道:“哪里哪里,昆仑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何有滋润一说?不过吃吃喝喝,养养孩子,糊涂度日罢了。你这重华山草木灵秀,想必要比我滋润得多。”
院里快要成精的杂草们听闻此言,很愤懑地在风里抖蹭着,发出簌簌的轻响。白石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道:“哪里哪里,我也不过喝喝酒读读书,闲时养养孩子。”说着把薛子游拉了出来,活似个急着炫耀自己的蛋的老母鸡。
尉迟苓不甘示弱,把一直在他身后躲藏着的孩子也拉了出来,道:“椿蒙,快出来,你躲得甚么?”
那名唤“椿蒙”的孩子这才小心翼翼地露了头,一对圆脸上瞪着一对圆圆的眼,头上顶着一对道童似的发髻,出来后恰对上薛子游的目光,一时红着脸低下了头。
薛子游眨眨眼,扯扯尉迟苓的衣襟,天真烂漫道:“前辈,这是你家的小仙子吗?”
尉迟苓的脸瞬间便黑了。
白石一口咬住了舌头,生怕自己笑出声。
那“小姑娘”倒是羞涩地抬起脸,小声道:“我、我不是仙子……”
薛子游做恍然大悟状,“哦,那你是什么?”
尉迟椿蒙答不上来,憋红了一张脸,又躲回尉迟苓身后去了。白石大获全胜,得意洋洋地在薛子游头顶一拍,笑逐颜开道:“我家娃娃口直心快,尉迟君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尉迟苓咬着后槽牙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会跟一个娃娃计较?”
薛子游指挥着纸人在院中辟出一片空地,又折了张小桌,摆在院中央的花树下。两人扯了两个蒲团,喝上了白石葫芦里的酒。他这葫芦质材特殊,无论什么酒,在里头闷上一段时间,便会生出奇香,勾得那两个纸人都蠢蠢欲动,恨不得分一杯羹,被白石一口气给吹得飞出了院子。
薛子游碍着外人在,说话不敢放肆,轻声抱怨道:“你这给我吹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找回来。”
白石摆摆手,“你不能再折几只?”说着便谴他去与尉迟椿蒙玩。
尉迟苓呷了口酒,慨叹道:“你这酒葫芦当真是个宝贝,莫不如这样,等你死了,就把这葫芦留给我。”
白石仰头一饮而尽,“做梦去罢,我可要比你守的那座破山活得更久。”
两个小孩在一旁大眼瞪大眼。不知薛子游说了什么,竟然把尉迟椿蒙给惹哭了,两手捂着眼可怜兮兮地流泪。
白石:“你家孩子哭了。”
尉迟苓摇摇头,问他:“这是薛家那个孩子?”
白石:“你看如何,与他父母像也是不像?”
尉迟苓道:“不像。倒是与你像得很。”
说话间尉迟椿蒙止住了泪水,居然伸手摸了摸薛子游的头。被摸头的那个满面惊愕,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白石啧啧两声:“你这孩子也非善茬。”
尉迟苓余光瞥他一眼,举着空杯讨酒:“你现在可是不理世事了?”
白石:“怎么了?”
尉迟苓道:“肖家姑娘和轩辕家那个小子的婚事……你听说了没?”
白石顿了顿,“轩辕家……难不成是我知道的那个轩辕?”
尉迟苓:“废话,还能有哪个?”
白石沉思片刻,道:“他家从来反对凡人修仙,主张门内通婚,怕坏了仙门血脉,年年论道会也是他们收的弟子最少。怎么如今能看得上肖家,还结下姻亲了?”
尉迟苓:“我怎么知道?肖家那个姑娘,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