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仔其实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的好心和殷勤,这些本来也一直没他份。解一点也就罢了,蔡恒星连续两天早上来宿舍找他就有些过分了,特别是今天,一大早就来拍醒他,居然还带了礼物,包括一床麻将凉席、一箱纯牛奶和一个旧随身听。从舍友那帮人的表情便可知道,从此他被打上了皇亲国戚的印记,在厂里应该没人欺负了,可这算什么?
冬仔一声不吭把凉席推回。“我睡草席挺好的。”
“好什么呀,吊扇离你这么远,我专门给你买的,我家也没有这个尺寸的床,你不要就只能扔了。”蔡恒星不容分说把冬仔刚睡了两晚的草席扯了下来,铺上麻将席,试了试手感,满意地笑了。
“我不喝奶,我过敏。”冬仔只能另找突破口。
“那就给舍友分了,来,大家还没吃早餐吧?一人一盒,冬仔请客!”
冬仔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才不想便宜这帮吃了也不认账的混蛋玩意。他睡觉爱翻身,昨晚还被下铺骂,说翻得床板灰掉下来了,只要冬仔一翻身他就拿个撑衣杆在下面怂床板,害得冬仔后来都不敢动,现在腰酸背痛。
最后随身听拿在手里看来看去,想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来,冬仔想要一个随身听很久了。
“别嫌弃,这是我的旧机器,好久不听了放家里可惜,也不知道你喜欢谁,我是喜欢张学友和张国荣,你朱哥呢号称埔岭邰正霄,这些磁带你愿意听就留下。”蔡恒星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又掏出几盒磁带放在他的床位。
冬仔扫了一眼,眼睛一亮。“我还以为你是听大杂烩的。”
“歌手合辑?不,必须听专辑啊,我又没比你老很多,我也有自己的偶像!”蔡恒星笑了起来,“走吧,咱们去吃早餐,一会儿我送你去上岗。”
人都被拉到走廊了,冬仔捧着的随身听还是塞回蔡恒星手里,心里万般不舍,嘴上却做了决定。“这个我不能要,我还不起。”
蔡恒星又塞回去。“你被解一点毒害得不轻啊!什么事都算来算去,我说过要你还了吗?我这些都是废物利用,你是环保回收,懂不?”
哪有这样的免费回收,一个八成新的索尼随身听,卖二手都得是冬仔几个月实习工资。
“好了收着吧,上夜班的时候挺难熬的,听听歌没那么难过。”
“谢谢蔡……主任。”冬仔讷讷地。
“以后私下就叫我蔡哥好吗?主任其实是我最不喜欢的称呼……”蔡恒星的眼神有些落寞。
这话里的情绪冬仔听不懂,他的注意力在爱不释手的随身听上。两人刚走到食堂楼下,解一点突然蹦到他们面前,兴高采烈地捧着一个随身听。“早啊!冬仔,徒弟孝敬你一个上班礼物,是我的随身听,你笑纳吧……”
话到这里卡住了,解一点也注意到了冬仔手上的随身听,同样的旧卡带机,冬仔手上的是索尼,解一点的是个杂牌。解一点立刻看向了蔡恒星,这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哪知蔡恒星和她对视的眼神竟然有几分怒意。“解一点,你对冬仔好得有点过分啊,他还是未成年,你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解一点气笑了。“你不也对他很好吗?难道你对他也有企图?”
现在轮到冬仔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是啊,你俩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好?我也想知道理由。”
解一点和蔡恒星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蔡恒星首先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冬仔的肩,故意气解一点。“其实我和他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不要脸!你抢我的台词!”解一点一脸气愤地。
冬仔哭笑不得挣脱蔡恒星。“好了你们别吵了,你们都对我好,可是现在我受不起,这个还给你,我希望自己的班自己上,请你们不要过于照顾我,谢了。”
冬仔把已经收下的随身听又塞回了蔡恒星手上,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三步并两步地上楼,就这么停了一会,已经引起很多工友注意了,冬仔讨厌成为这种场合的焦点。
心慌、后悔、困惑,带着说不出的滋味,冬仔挑了靠窗的位置吃早餐,从窗口看出去,解一点和蔡恒星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两人都有些激动地在争辩着什么,最后解一点狠狠地瞪了蔡恒星一眼,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虽然不理解这份好缘何而来,刚才也维护了自己可怜的自尊心,看到他们为自己吵架这一刻,冬仔真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他有什么可以被人所图的呢?无非不过烂命一条。好与不好,他都已经推开他们了,就像离开红毛那些人一样,自己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
冬仔眼眶有点湿,深呼吸,丢开一脑子糊涂账,从现在起,他就是保安娄立冬了。
冬仔的师傅是魏亮,一个刚见面就拍着冬仔肩膀寒暄,差点给他拍骨折的爽朗汉子,今天冬仔跟魏亮上白班,守的是工厂左岗亭,负责的是所有进出车辆的检查。那薄薄的两页管理制度昨天让冬仔看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