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陪睡的朱十九还真是说话算话。
虽然这年五一开始全国改双休，但长发电子厂执行的是产线单休、管理人员大小周，8月5日周六这天是小周，全厂上班。早上蔡恒星刚打开办公室门，朱十九就从后面冲过来先他一步挤进了门，一进去就占领了长沙发。“妈呀从来没起过这么早，困死我了。快开空调，我得补个觉。”
蔡恒星啼笑皆非。“你不是来陪我睡觉的吗？”
“对啊！你快睡。”想起自己的任务，朱十九一骨碌又爬了起来。
平时蔡恒星也是打着呵欠上班，一趴桌面就秒睡，可今天被一个人守着等他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最可气的是朱十九每过两三分钟就轻声问：“你睡着了吗？”
每次蔡恒星都心焦火燥地回答：“别问了，睡不着。”
一刻钟后朱十九不问了，四仰八叉地在长沙发上打起了鼾。蔡恒星彻底没了睡意，在桌面铺上一张白纸写写画画起来。他边想边画沉浸其中，都不知道朱十九的鼾声什么时候停止又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你在画俄罗斯方块？”
“这是咱们厂的平面图！”蔡恒星不禁失笑，乍一看，他画的确实只是些小方块和莫名其妙的符号，“你看，这是我们的一号主楼，一楼是c车间和一号仓库，二到五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厅。一号楼坐北朝南，正对着工厂南门，东西向的是二、三号楼……”
“太抽象了，这是什么？”朱十九指着一些方块之间的箭头。
“巡视路线。从这个月1号起，黄主任让我每天下班前去所有车间巡视一遍，看看有没异常。我们办公室在中间楼道右侧，下楼往左是c车间，往右是一号仓库……”
“这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去巡视车间的路线有两条，往左或者往右，平时我没有固定，就是看心情随便选一条线路，咱们就叫它a线路和b线路吧。由于爆炸前我是从c车间上楼的，倒推那天是选的b线路。从一号仓库先巡视起，然后去往右边的三号楼再绕过一号楼前的喷泉池，去到二号楼，再回到一号楼的c车间。”
“你还漏了一个地方……”朱十九往图纸上圈了一下，“二号楼旁边的——车队休息室。”
“我的任务是巡视产线，路过大门岗亭和停车场时会看一眼，但车队休息室从来不去。”
“那员工宿舍呢？”朱十九指着一号楼后面几个方格，它们跟前面的方格被一长条直线隔开，明显是两个区域。
“生产区和生活区之间有围墙，只有一个侧门可以出入，后面不是我负责的范围。”
后面的四五号楼和已经完工的六号楼都是宿舍楼。除了围墙还隔着一片绿化带，蔡恒星觉得不会被爆炸波及，所以一直未在考虑范围。
“你刚才做梦没？”
蔡恒星摇摇头，他压根就睡不着。
“那我们现在去按照你的巡视路线倒走一遍，卡个时间，就30分钟吧！反正你是从8月1号开始有大爆炸的噩梦，每天多解锁一分钟，满打满算到出事那天，你最多能搞清楚爆炸前30分钟发生的事。”
朱十九这个人平时不着调，遇事处理思路还是挺有逻辑。从考勤钟位置开始卡了30分钟倒计时，蔡恒星按照自己巡视时的正常步速，两人开始了路线倒推，其实就是蔡恒星的a路线，也便是下楼左拐进入c车间，然后从c车间另一头的出口出来，走过车道进入二号楼。
二号楼其实是三栋生产楼里最小的楼，除了一楼有一个二号仓库，二到四楼全是食堂和高管餐厅。二号仓库存放的大都是劳保用品、办公物资和一些非一线生产的物料。
两人匀速在二号仓库走了一遍，仓库不算大东西很多但是码放齐整，蔡恒星有些失望却略松了一口气。“二号仓库没有易爆物品，所以这里连个防爆柜都没有，这里应该不是危险区，何况跟c车间还隔了那么宽的车道。”
朱十九皱眉问：“你平时会上楼巡查吗？”
“你说上面的食堂？当然不会，我只巡视产线。”
“可是食堂有大量罐装液化气，如果说我们厂哪里有爆炸源的话，食堂要排第一位。”
蔡恒星脸色一变，旋即又摇头。“昨天食堂刚通过了一轮消防检查，设备没问题，而且梦里的爆炸在一号楼区域，除非有人把食堂的气罐全搬到一号楼，同时引爆。”
朱十九立刻接话：“那搬不走，这么大目标，没人眼瞎。”
“爆炸时间是下午六点，食堂六点一刻才放饭，分十分钟一批人去食堂，六点整的时候，估计全厂只有我在打下班卡，还没人能飞到食堂，就算有事故，伤亡应该也小。”
“打卡的也可能有我。”朱十九对卡点下班也颇有心得，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蔡恒星看了下计时器，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噩梦解锁的这一分钟内容应该是在二号仓库了，二号仓库只有两位管理员，平时司机和装卸工也很少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