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说自己真了解他,因为这孩子凉薄的很,与人交却不交心,看似热情却最冷情。
封神大战之后遭逢剧变,莫洵有过疯狂举动内心却更冷,那些年月里的背叛与失去数不胜数,他难过悲伤,却从未一蹶不振。这是坚强,又何尝不是无情?
时至今日,莫洵始终还是说不清“爱”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但让他顾全大局,自己撤退,把苏泽浅留在对面,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就像曾经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撇下的那些同伴一样——
他做不到。
他同样拒绝苏泽浅像当时的剑修那样以身殉道,所以他一直把年轻人看得死死的,压给他很多很重要的任务,让他不得不活。
苏泽浅恼怒于莫洵不问问他的意见,就想以命换命的让他活下去,莫洵表面听从改进,实则无动于衷,他知道苏泽浅不会同意,早就开始了布置,让苏泽浅在自己死后——从寿命来看,苏泽浅一定死在莫洵前面,但男人总想着以防万一——也不得不继续活着,好好活着。
黑无常法身长袍上的金色山形纹在灵力鼓荡下发生了些微的变形,彻彻底底成了龙鳞的形状,男人额头顶出龙角,真身半现,天雷却无动于衷。
天道意志仿徨,一边阻碍着莫洵,一边又对他渐显的真身视而不见。它仿佛知道莫洵是为了打倒外来者而不得不现真身,于是宽容对待他满身戾气。
可外来者出现在归墟这头,这件事本身,便是天道不公。
天雷不劈死神,而莫洵去不了那边。
“这是对我考验?”莫洵冷嘲热讽,“我不需要,放我过去!”
天道没有回应,反而是鬼王说话了:“这不是你需不需要的问题……你分明已经知道它要你做什么了。”
鬼王话音未落,苏泽浅的声音就在莫洵意识界里响了起来:“师父,回去吧。”
意识界中苏泽浅的声音平静、平稳。
与莫洵这边的势均力敌截然不同,苏泽浅在死神镰刀下只有狼狈逃窜的份,逃跑的功力是在莫洵对他的训练中学会的,也正因为曾经这么逃过,苏泽浅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儿,他逃不出死神的全力追杀。
在莫洵昏迷的三年里,为了稳住紧绷到了极点的年轻人,老王曾对他说过:“有一个人,合十双掌就能成佛,”他指着黑色大殿主座前的丹墀,“登上丹陛便能称王。”
“但他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他还想要回家。”
对莫洵来说,家这个词曾经是彼岸花盛开的十恶黄泉,现在则是与苏泽浅共同生活的一方天地。
当初这句话让苏泽浅坚持了下去,现在却成了他放弃的理由。
没有人对他明说,但年轻人却从种种迹象中隐约察觉了莫洵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他能在没有一点信号的地方打出电话,能随心穿梭于各个地方,言出法随,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强,然而他却处处受限。
莫洵造就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困住了他。
苏泽浅清楚的知道,现在困住莫洵的,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这个人了。但他并不想让莫洵解脱。
“师父,我打不过他。”苏泽浅第一次,唯一一次示弱了。
“你过不来,我打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那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莫洵给了两个字:“闭嘴。”
“莫洵”苏泽浅不打算听他的,喊了他的名字,然后说,“我要这个世界存在,也想要你存在于这个世界。”
“帮我守着苏泽浅的记忆,苏泽浅的人生。”年轻人在涛涛海浪之中,看死神的镰刀落下,“人间有轮回,若干年后,我们能再相见。”
“这回,换你等我。”
“我等你——”莫洵闭上了眼睛,巨大的法身也闭了眼,死神镰刀直接切入法身之中,被巨力绞住,抽不出,动不得。
“——我花了几千年才等到你。”
两团缠着黑烟的金色光团从无常法身体内脱出,直直投入死神怀中,死神空荡荡的袍子像个气球被吹大了,膨胀到极限,而后——炸裂!
飓风直接把老王给吹飞出去,同时被吹飞出去的还有流动的水——海域成陆地,瞬间便是沧海桑田的变幻。
然而雷电屏障纹丝不动。
莫洵从高空落下,睁了眼,黑色的瞳孔蒙着一层阴翳,他没抬头,直接向屏障走去:“这下你满意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炸开了死神的两团光是他的眼睛,是他的力量之源,是鬼王依附所在。
莫洵不知道被炸碎的死神死了没,不知道一起被炸飞的鬼王还存不存在,他也不关心老王是否被波及,整个海域的海水又会淹没哪里。
山里人要存活,这个世界先得好好的,他一退再退,是为了山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