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浅才踏进榕府大门,就看见年轻版的莫洵笑着对他张开双手:“来,师父抱。”
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一下子把苏泽浅心里的暗火点燃了。
一路上,苏泽浅胸口的玉佩持续不断的散发着热量,治疗着年轻人身上的伤,御剑从琼州到榕府的时间里,苏泽浅身上的伤已经被治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踏进大门的年轻人看上去凄惨,实则也能称一句“生龙活虎”。
然而苏泽浅的内心却随着伤痛的减轻而愈发焦躁起来。
他分不清在治疗自己的是玉佩本身的力量,还是莫洵借由这条他亲手雕刻的玉龙传递过来的,莫洵的力量。
榕府门后对他笑着的短发男人看上去精神充沛,没一点儿疲惫萎靡。但苏泽浅知道莫洵有多能装多能忍。
苏泽浅大大方方的给了莫洵一个拥抱,紧紧的。
被徒弟两条胳膊箍着腰,莫洵倒是愣了下:“哟……”
他听见苏泽浅在耳边低低的问:“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眼前景色倏忽一晃,两人所处的位置从榕府变成了乐斋瀑布。
雷劫之后,乐斋不复存在,锦鲤老板正忙着重建。
此处是两人共通的意识界,这一回是苏泽浅把莫洵带了进来。
此刻两人站在水中,苏泽浅身上的血迹化入潭水,染出浅红。
莫洵回答他:“那要看你有多少想问的。”
“去李家之前,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惊喜就在你手里。”
莫洵说的惊喜,对苏泽浅来说并不是惊喜。
“这不是惊喜。”
李家全族的性命是沉甸甸的负担,苏泽浅要保证他们不背叛,保证他们有用,但同时也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不是惊喜?那你觉得是什么?”
莫洵松开了手,结束了这次漫长的拥抱,侧头去看苏泽浅的表情。
“闯第一层时,守关人在确认我是莫洵的人后,直接放我通关。”苏泽浅看着莫洵,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很慎重,他在估量着什么,“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榕府的人在李家阵法中有着优先权?”
莫洵回答:“是。”
他环抱双臂,等着苏泽浅继续问下去。
抱臂是防御的姿态,苏泽浅于是确定,他们又一次遇到了意见上的分歧——非常本质的分歧。
“李家的十八铜人阵和这个家族是同时出现的吗?”
“是。”
“第十层的守关人是不是你?”
“最后一具傀儡上有我的一缕神识。”
苏泽浅顿了下,显然莫洵的回答打断了他提问的思路,果然,苏泽浅的下一个问题从李家转移到了莫洵身上:“我把那具人偶破坏了,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莫洵一笑:“早八百年割裂出去的东西,对我能有什么影响?”
苏泽浅点头,将信将疑,他暂且放下了莫洵的问题,继续有关李家的:“李家人能闯到第十层吗?”
“不可能。”莫洵的回答直白干脆,“我不可能让李家人去控制李家人。”
“掌握李家命牌的只能是你的人,”问到这里就足够了,苏泽浅得出了结论,“李家从一开始就是榕府的后备力量。”
莫洵给了肯定的回答:“没错。”
“你在千百年里保护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对你有用吗?”
“李家有我的回忆……”苏泽浅的问话让莫洵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他像是被苏泽浅的一句话说明白了,“……是的。”
他一直相信着,自己对李家的护持是源于自己对榕府小姑娘的爱护,爱屋及乌。然而现在被苏泽浅一说,莫洵却不确定了,自己保护李家,到底是为了小姑娘,还是因为李家有用?
原来,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善良高尚。
莫洵看着苏泽浅,想自己需要解释吗?
解释太像辩解,只会让自己更难看。
于是莫洵说:“是的,就是这样。”
苏泽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那你为什么不把李家的命牌留在自己手里?”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李家还没重要到让我亲自时时看着。”
“所以李家只是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如果不需要用上,他们就是自由的……”莫洵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句,“你说的没错。”
表情严肃的苏泽浅听了这句话,忽然就笑了:“师父,你总是把自己放在恶人的角色上,但你其实……是个好人。”
莫洵撇嘴:“我可不要你发的好人卡。”
男人依然维持着抱臂的姿态:“你把我拖进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苏泽浅的动作和他的回答一样干脆,他伸手大力把莫洵往后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