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拿着这些和那些人讲理,是不可能讲通的。”
沈苏玉将这些东西反复翻了一下,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下意识的弯了弯眼睛,开口问道:
“对了,这些是复印件?”
这话一问,赵厂长立刻开口接了上去:“是,都留了备份的。”
“干的好,那接下来就去碰一碰吧。”
“看看这个传说中的芬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沈苏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赵厂长的耳朵,然后就看他转身向工厂门口走去,厂长稍微愣了愣,像是临时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说道:“今天那个,女工杨芬女工的闺女也和她的那个闺蜜过来了。”
“这一家人平时不声不响,忽然多了这么一个闺蜜,这事可能就是他策划的!”
“沈老板,你可千万要小心!”
听到赵厂长的话,沈苏玉顿了顿,大概猜到了到底是谁,嘴角微微一勾,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吧,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要小心的可未必就是我了。”
毕竟她只需要解决工厂的问题,但是有些人站在风暴中心,却还不自知呢?
什么?赵厂长有些懵,一时之间琢磨不透沈苏玉的心思,但就在他愣了那一下的功夫,沈苏玉已经转身前往了工厂门口。
哎呀,现在想这些干什么?这先搞定正事吧!
赵厂长懊恼的敲了敲脑袋,反正这是沈老板的厂子,她还能把人害了不成?
算要出什么问题,话竟然是沈苏玉说的,那也该说的是对面不是嘛?
赵厂长心胡思乱想,这会暂时无人探究,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搭在工厂门口的那个戏台子,一家人穿着白衫,那个人家的儿子居然还穿着一条西装裤配白衬衫,头上居然还披了一片白麻。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女工杨芬女工现在还活着,这披麻戴孝的孝子,无论放在哪儿,都是值得夸上一夸的。
但现在这么折腾?真的是孝顺吗?
沈苏玉又瞥了一眼在工厂门口的水泥地上,跪在最中央的那个女人,身上有一侧已经透出了黄色的组织液,像她苍老的脸和苍白的嘴唇,还有已经湿透了的地面。
这家人的儿子拉着一个横幅,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年轻女人,在旁边时不时被年轻男人推一下,开口就说什么一句两句。
声音也不算大,就连举着横幅的手都显得无力,想必就是这家人的女儿了。
男人带着不甘和怒火,女人畏畏缩缩,而这家的一家之主,也就是那位女工杨芬,都快要哭晕在地上了。
而在旁边,有个熟悉的人也跪在那,仔细一看,正是孟知青。
孟知青这会正靠在女工杨芬身上,穿着干净衣服,跟着坐在那里。
眼中泛着红晕,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就我见犹怜。
无论是谁看,都是一个命苦的可怜人,被欺负到抬不起头的一家人。
“哎呀,我命苦啊!”
“男人去的早,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两个孩子,侍奉公公婆婆,照顾父亲母亲,哪一个不是我在干?”
“我干,我都干,我努力我上进,我在工厂上班,为工厂做事,老板赚钱,拿我当柴火用,为了那点钱,我干。”
“为工厂付出心血,用心干活,最后呢?”
“得了病,就不要我了!”
“因为工厂得了这么个病,厂子没良心,二话不说就把我给踢了。”
“现在没有工作,给那么三瓜两枣的,都不够我看病。”
“命苦啊!”
披着穿着白色麻衫的女人,面色凄苦苍凉,跪在地上,不断的捶打地面,看的旁边的人心怀哀戚,讨论声断断续续,围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是在沈苏玉的眼里,虽然不至于提前排练,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句话。
虽然说眼泪不断,看上去十分痛苦,但是那悲泣的哀号,苦熬的声音过于尖利,与其说是有感而发,不如说是有几分刻意的成分了。
在旁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听到了,女工杨芬工人说到赔偿金少的事,眯了眯眼,时机差不多了。
于是就上前走了两步,从工厂的侧门走了出去,开口说道:
“六个月的工钱,哪怕去最好的医院看病,也不至于让人捉襟见肘吧?”
“怎么?在杨女士的眼里,服装厂工人正式工六个月的工资,居然只称得上三瓜两枣?”
女工杨芬猛地抬头,就看到沈苏玉身穿浅褐色的外套和裤子,带着浅色的内衬,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向前走来,让杨芬忍不住向后仰了仰,下意识的有些惧意。
旁边的孟知青感觉到了对方的退却之意,忽然挽上了杨芬的胳膊,红着的眼眶终于落下眼泪,开口干嚎道:
“阿姨,你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