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暮初抬头。
“夏曦末,你来了。”
说完这句话,顾暮初又低下了头。
就是这么极其短暂的一刹那,曦末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层微薄的,不想让别人看见的,脆弱的,泪雾。
她轻叹一口气,把啤酒罐放回到他的面前。
“少喝点。”
“好。”顾暮初乖乖答应了一声,然后拿起啤酒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曦末的心,顿时变得莫名地酸楚。
她虽然无底线地爱着顾暮初,但她实在不喜欢他强势到近乎蛮横的脾气,她一直希望他能改一改。
可今天,看着像是小兔子一样乖顺的顾暮初,她才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他改变,顾暮初就应该活得张扬,活得傲气,活得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走。”
“去哪里?”
“顾家。”
顾暮初皱起眉毛,疑惑地问:“去干什么?”
“去告诉顾老爷子你愿意娶江小姐,让他命令顾氏撤销申明,让他把属于你的股份还给你,然后,你回去顾氏,继续做你的总裁。”
“不去。”
“顾暮初!”曦末气得扬高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为了顾氏曾经付出
过什么?”
顾暮初淡淡一笑,无所谓地反问:“我付出过什么?”
“你——”
曦末差点被气死。
三年的灰暗婚姻生活,像是一张暗无天日的大网,瞬间罩住她。
她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在无人的深夜,提着一壶参汤,走过顾氏大楼的九十九层的长长走廊。
然后,她会隔着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久久地看着顾暮初埋首在办公桌前,忙着那一堆永远都忙不完的公事。
有多少次,她都想推开那扇门,冲到他的面前,把他拎起来,拖回家,逼迫他好好地睡一觉,但她始终不敢。
曦末猛地伸手,抢过顾暮初手里的啤酒罐,然后想要把他拽起来:“走,立刻马上跟我去顾家。”
“不去。”
“顾——”
“夏曦末。”顾暮初抬头,眼神直直地对上她,眼底藏着除了他别人看不见的期待,“你知道顾氏之于我,为什么那么地重要?”
“为了江小姐。”
顾暮初勾唇,笑着低下了头。
真遗憾,原来他的心思,真的没有人能懂。
江笑涵不懂,他虽然有一些失望,但更多地是无所谓,可夏曦末不懂,却让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忽然想到,他以为她回到a市是向他
复仇的那个时候,他充满恨意地对她说,这一辈子,他要和她永沉地狱。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爱她爱到不可自拔,所以即便他知道他不爱她,他还是不想放她离开,只想把她困在身边一辈子。
这个人世间他最在意,也是唯一这么在意过的女人,原来也不够懂他,这种失望,深沉地让他觉得,他在地狱,隔着人间,遥望天堂。
他抽回了手。
“夏曦末,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以为我喜欢待在这里,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很好。”曦末咬了咬牙,转过了身,她往前走了十几米,然后又突然顿住,她回头,看见顾暮初捏着啤酒罐,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灌酒。
她瞬间就出离愤怒了。
曦末冲回到顾暮初身边,然后揪住他的领子,大声说:
“七年前,你娶不成江小姐,是因为比起顾氏,你实在渺小,这种弱小让你憎恨一切,而你最恨地,就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为了改变这种处境,你不惜卖掉自己,勉强和我结婚,成为顾氏的执行总裁,废寝忘食的工作。
你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当然是为了江小姐,但更多地是
为了让自己成为除了你自己,再也不能让任何人主宰你命运的强者!
可是顾暮初,你告诉我,现在的你又在干嘛?你把自己变成这副颓丧的模样,最觉得失望和痛心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你自己!”
顾暮初的身体莫名地僵住,他半仰起头,用一种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小心口吻,轻轻地呢喃:“夏曦末,你说什么?”
“我说你对不起七年前委屈自己娶我的你,我说你对不起这些年为了变强没空吃饭没空睡觉的你,我说你对不起那个为了变强可以割舍一切的你!”
顾暮初松开啤酒罐,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曦末。
十四年了,从他出车祸后在医院醒过来,他因为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而变得异常空洞的内心,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