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山刚从沪市飞回京都,下了飞机掐着点给宝贝闺女打电话。
听到“跟踪”这两个字,他脚步一顿。
沈以泞经常出语惊人,沈钧山自动把“跟踪同学”转化为“跟着同学回家”。
于是开口问,“在学校交新朋友了?”
沈以泞看着对面的秦照,对方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两人相距不远,那句跟踪秦照听得一清二楚,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沈以泞对她爸说,“不是朋友。”
沈钧山的心提了起来,“对方没欺负你吧?”
沈以泞摇摇头,“没有,是我主动跟他回家。”
又不是朋友,还主动跟着人家回家,沈钧山失笑,“你是想跟人家交朋友?”
沈以泞正要说话,前方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小照回来了?”
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从一扇铁门出来,笑着跟秦照打招呼。
秦照闻言没再理会沈以泞,转身推着自行车朝巷子深处走去。
走到最里面他才停下来,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上锁的大门。
女人走过去不知道跟秦照说了什么,两个人一块进了家门。
住在这片老城区的人都知道,秦家那个智力缺陷的傻姑娘,生出了一个聪明的儿子。
不仅年年拿第一,还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
自从前两年,秦家老夫妇相继离开人世,家里的重任就压到这个孩子身上。
还没成年的秦照,一边上学,一边照顾自己的母亲。
为了赚钱养家,他在家开了一个小废品站。
李月娥是秦照的邻居,今天收拾家的时候,拾掇出一堆不要的废品。
秦照帮她把废品搬回家,然后拿出杆秤,勾住那捆书跟报纸。
“纸降价了,现在是四毛七一斤,这些不到十一斤,五块五。”
“啤酒瓶还是三毛一个,十二对,三块六。”
秦照正算着钱,李月娥突然说,“那姑娘是你同学?”
秦照掀眸看去。
沈以泞站在他家门口,整个人像是糅进了暖融融的春光中,一双黑黢黢的杏胡眼,此刻正直直地盯着秦照。
秦照收回目光,低声“嗯”了一句。
承认自己认识沈以泞后,他没再说什么,将装着塑料瓶的袋子称了称。
沈以泞看了一会儿秦照,视线在他家院子一扫。
第一眼感觉很乱,仔细看才发现分门别类,整洁干净。
不算大的院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墙角垒着整整齐齐半面墙的啤酒瓶。
纸类被分成纸箱子、报纸、书本各自捆起来,塑料瓶都被踩扁放在编织袋,还在光照好的地方开垦了一个菜地。
把李月娥送过来的废品称好,秦照从零钱罐拿出十一块钱给她。
李月娥只要了那十块钱,“这一块半块的就不要了。”
秦照还是给了她。
李月娥走后,秦照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沈以泞。
那双眼冷冷淡淡,声音也没什么波澜,他问,“找我有事?”
沈以泞看着他摇头:“没有。”
秦照沉默片刻,换了一个问法,“那跟踪我有事?”
沈以泞还是摇头。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两相对视却无言。
最后还是秦照打破僵局,他去收拾那些废品,没理沈以泞。
将纸盒子拆散、摞起来,然后用绳子捆住。
报纸放到报纸堆里,书籍确定没有自己想看的,也放回书堆里。
等秦照把院子里的东西整理好,沈以泞已经进了客厅。
不知她从哪儿翻出了一把梳子,正在给他母亲梳头发。
房子的朝向不好,哪怕是白天屋内也是暗的。
门窗泛着黄,墙皮剥落出裂痕,家具也因为年头太长又旧又少。
穿着新球鞋,皮肤冷白,五官姣好,一看就是富家千金的沈以泞,与这片破败逼仄格格不入。
她却闯进秦照的家,堂而皇之地入室。
大概是认出昨天给她披衣服的人是沈以泞,秦照的母亲很安静,乖乖坐在一把旧折叠椅上。
沈以泞站在她的身侧,垂着眼睛,一点点将手中的头发梳顺。
这一幕莫名荒诞。
早上秦照给秦慧宣梳了头发,对方应该是不满被关在家里,发了脾气。
秦照回来时,客厅的椅子七倒八歪,秦慧宣躺在客厅地板,头发蓬乱,刚换过的衣服沾了不少灰。
此时此刻,她倒是很安静。
秦照立在天光明亮处,看着屋内的两人,眉心深拢。
看了几秒,他收回目光,然后走向院里的水管。
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