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
战风渊寅正二刻收到陛下召见消息,卯初二刻动身。
辰正三刻达到正阳宫。
他面前是巍峨肃然的宫殿楼宇,层楼叠榭,通往正阳宫的跸道深长且幽暗。
大太监吕萍兀立在跸道尽头。
双手拢在袖中。
安静地等着南境节度使的到来。
宫中太监检查完将军的随身物品,将佩剑等锋利之物取下,单独保管。这才能进宫面圣。
战风渊今日换了身节度使櫜鞬服,头戴红色抹额。
玉树临风,俊逸非凡。
就连吕萍也忍不住夸赞几句。
“劳烦吕公公带路。”
吕萍夹着公鸭嗓,兰花指在战风渊胸前轻轻一划:“哪里麻烦,咱家早就盼着战节帅多来宫中走动。”
吕萍又为昨日迎接战风渊的事情解释:“陛下知道南境大旱,百姓受灾,饥渴穷困。早在三月前,陛下就下令玉京中人,省衣节食,所有在京官员节间概不许升烟食荤,以分君父之忧,以解万民之困。”
“只是将军大败岚国司徒崇,力降三万岚军,陛下知道战节帅抗敌辛苦,特命咱家去城外迎接。”
战风渊确实不喜铺张浪费,眼下,南境百姓还在大旱中苦苦挣扎,京城里,却还夜夜笙歌,让他心里难过。
他心中烦闷,却不好对大太监发作,只是朝吕萍拱了拱手。
这一举动放在别人那里叫不识抬举。吕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第一人。亲自去城外迎接,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可战风渊身上战功赫赫,陛下也提前结束朝会召见此人,说明他的重要性。
吕萍不再多言,脚步加快,将人带到了华轩舍门口。
战风渊抬头看见华轩舍三个字,疑惑地问:“怎么不是正阳宫?”
吕萍亲自为他推院门,笑道:“陛下这几年喜静,特在正阳宫旁修了这个院子,平时就在此处接见大臣、批阅奏折、读读书什么的。”
他一进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院子里不大,只有一进,和一幢房屋,朱红色的大漆将屋舍粉饰得庄严非凡。
走到门口,吕萍又帮战将军打帘。
“战节帅,您请。”
战风渊颇有些诧异,门口居然连服侍的小太监都没有。
难道,陛下要单独和自己相见?
抱着疑惑,战风渊一撩衣摆,进了屋。
屋子里透着一丝凉爽,凉气从正中间摆着的冰鉴散发出来。
明黄色常服的皇帝朱熄聪坐在榻上,右手枕在凭几上,左手揉着太阳穴。
眉宇紧凝,像是为了某事而烦恼。
“微臣,”战风渊小走几步,撩衣摆,行了君臣大礼,“南境节度使,战风渊,参见陛下。”
“战卿,快快平身。你坐。”
这时候的朱熄聪没有一点皇帝架子,反而像个迎接从远处归家后辈子侄的族中长辈。
战风渊去宣城戍边前,不是没见过皇帝,那几次,都在正阳宫大殿中,极少这样亲切和蔼的。
榻旁早就摆了个矮凳。
战风渊坐下去,因为个子太高,姿势有几分怪异。
皇帝:“战卿,你带领宣城将士和百姓苦守城池数月,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战风渊确实有两件事要求皇帝。拱手:“陛下,微臣想见一见太子。”
太子被软禁数月,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战风渊想凭借战功,得一次探视权。
他以为自己的要求很过分,立刻跪下。
“陛下,微臣觉得太子并未牵涉进承浒关大战贪腐案中,望陛下明察。”
岂料,皇帝下一句话,直接把南境节度使给整不会了:“战卿,朕同意你去见太子。”
战风渊:“?”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你要替朕办件事。”
“战家受朝廷恩惠,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自当尽力。”
“你不问问是何事,就直接答应了?”
战风渊回答得铿锵有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好好好,朕和杨尚书,没看错人。”
杨尚书?
朱熄聪敲了一下铜罄,片刻后,大理寺卿常景启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
“常卿,你把事情经过,再向战卿说一遍。”
战风渊更加疑惑。
听到苏旭暴毙的消息,战风渊哭了。
“苏将军不可能扼颈自戕,绝无可能。”
“战节帅,陛下和杨尚书也是这么推测的。”
大节帅望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