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惊人,因为留了一撮山羊胡子,乍看着还有点儿贼眉鼠眼的感觉,可他写得一手好字,打起算盘来更是连珠般响成一片,左手拨珠右手提笔,蝶衣在旁边替他翻着账簿,就见他笔下的数字如流水一般出来,一个人简直能顶得上好几个积年的账房,看得薄荷惊叹不止,连桃华都有点出神。
手边传来轻轻一声茶杯落到桌面上的微响,桃华蓦然回神,见竟是沈数亲手斟了茶来,连忙欠身道:“多谢王爷。”
沈数轻咳了一声,脸上似乎有点发红:“那天在宫里——蒋姑娘似乎对承恩伯进上的玉雕有些兴趣?”
桃华怔了一下。她当时是看了好几眼,没想到被沈数注意到了:“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听说是承恩伯府开的当铺里收来的抵当之物。”
“是抵当的东西?”那就不可能是她那一块了,毕竟靖海侯府还没要去当东西的地步吧?
蝉衣在一旁为邬正斟茶,闻言心里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原来王爷派人去打听一块玉的来历,居然为的是这位蒋姑娘?就为了她在宫里对那玉雕多看了几眼,王爷就费心费力去打听?
她不由自主地悄悄抬头,看了看那对坐的两人。阳光从窗户进来,将两人都嵌在了一圈宝光之中,看不清楚眉眼,但一高一矮,一修长一苗条,倒仿佛颇有些说不出的和谐。
“说是有个女子拿去抵押的。”毕竟那是于思睿开的当铺,沈数的人手也不多,只打听出这些来,至于那女子的身份就全然不知了。
“哦——”桃华轻轻吁了口气,“多谢王爷了。我家原有一块类似的旧物,后来流落出去,一直想找回来。在宫里乍见时,还以为是——现在看来不是了。”
“那东西是如何流落出去的?可知如今在哪里?”沈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或许我可以帮忙?”
桃华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也不知道……”继母偷了亲娘的陪嫁这种事,家丑不可外扬,“多谢王爷了,不过不必劳烦,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沈数就算是郡王,也不可能跑去靖海侯府把那玉雕要出来的。
不过他这一片关心,桃华倒是十分感激:“王爷大婚,蒋家没什么东西好送,只能再送西北军五千包止血散。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王爷别笑话。”
邬正一心二用,一边算着账一边还笑着接话道:“蒋姑娘这份贺礼可送到王爷心坎上了,哪里会笑话呢。”老实说,他还是想让郡王爷能纳了蒋姑娘做侧妃,只是王爷不肯松口,他倒不好自作主张。唉,若是定北侯在就好了,以舅舅的身份去跟蒋三老爷谈谈总是合适的,不比他只是一个幕僚,要出面都不够身份。
桃华笑笑:“邬先生这么一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倒是王爷受了许多委屈。”现在想来沈数这个皇子也实在做得不易,为了西北军要受这样的委屈,于家也实在太嚣张了。
邬正哈哈一笑,把最后一批数目字算完,写下总数,抛了笔道:“若无蒋姑娘费心费力,又慨然相赠药方,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若这还算薄礼,这世上便找不到厚礼了。时已近午,蒋姑娘不如用了饭再回去?”
桃华看看天色果然不早了,便摇摇头:“不必了,我还是回去的好。”
邬正还想挽留,沈数却已经起身道:“我送蒋姑娘出去。”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跑来已经容易落人口实了,怎么还能再给她添麻烦。
看着蒋家马车驶出侧门,邬正才低声道:“王爷,其实——”
沈数坚决地摆了摆手:“先生不要说了。”
邬正用恰好能让他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若是无意,又何必次次都要来见呢……”听说今天是蒋姑娘来对账,就特地留在府里,听说蒋姑娘哪天进宫给太后请脉,就找借口进宫去,哪怕进去了就是受皇后和太后的冷眼……
沈数苦笑了一下:“她过些日子就要回无锡了。”或许是越没有希望就越眷恋?似乎就在他决定不求娶桃华做侧妃之后,倒是越来越想看见她了。而且这看一眼或许就少一眼,等她回了无锡而他回了西北,那就真是天各一方,只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王爷——”蝉衣窥探着沈数的神情,细声慢气地道,“下头人来问,崔府准备什么时候来送嫁妆?”
本朝习俗,婚前数日,女方会将新娘的嫁妆装箱送至男家,并请全福夫人以嫁妆铺陈婚房,借以祝福新娘婚后夫妻相得子女双全。这个日期早则是婚前五日,最晚则是成亲前的头一天。沈数是郡王,宗人府自然会按制给王妃准备一批嫁妆,但崔家肯定还要给女儿添加的,总得要准备。
沈数微微皱了皱眉:“你去崔家问问,到时候安排着接下便是。崔家从福州过来,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东西。”远了带过来不方便,崔家到时候可能更多地陪嫁现银及衣料首饰。不过他并不很关心,这都是崔秀婉的东西。
蝉衣低头应了一声:“那奴婢今日午后就去崔府。”
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