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锡是七月初十回家的,比桃华预计得快很多,就连他自己也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搭了人家的船,一路上畅通无阻,顺风顺水的就快了。”蒋锡坐在厅里,亲手打开自己带回来的箱子,将东西分给妻女。
从广东往本地来,能走水路自然快且舒服,然而花费也比旱路要大些。蒋锡自己是包不起船的,还是因着在广东帮人看出假药材来,那人替他找了一条船,因此才能这么快到家。
”那边真有不少新鲜东西。”蒋锡取出一个匣子,”这就是那安息香,还有别的几样西洋药材。对了,还有这个,说是叫什么神树粉的,我还是托人才弄到了这么一小包,据说治疟疾百试百灵。我闻了闻,就是个树皮味道,尝起来极苦,应该是我从未见过的药草。”
曹氏正在看着蒋锡带回来的一对珊瑚镯子,闻言吓得猛地抬起头来:”老爷,你吃了这个药?都不知道是什么药草就吃,万一吃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蒋锡笑道:”无妨的。我问过了,说是并无毒性。再者我只尝了极少一点,之后也没什么不适。你放心罢。”
他离家数月,虽然在外头时觉得有趣,倒也并不十分挂念家中,然而现在回了家,沐浴换衣之后,洗去了满身风尘和劳顿,便觉得还是家中舒适。此刻看着妻女们都在兴致勃勃翻看自己带回的东西,怀里又抱着胖乎乎的小儿子,只觉心满意足。
桃华对那些东西倒不怎么感兴趣,然而蒋锡带回来的几样药材,她却立刻接了过去。这个神树粉如果真的能治疗疟疾,那应该就是金鸡纳树皮了。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只能从西洋运来,在本地可是找不到的。蒋锡能弄到这么小小一包,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些日子,药堂里可有什么事么?”蒋锡左右看看,觉得屋子里仿佛有点变了样子,”家里可有事?柏哥儿的奶娘呢?青果到哪里去了?”
曹氏正拿着珊瑚镯子往手上比,闻言顿时停了下来,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蒋燕华在一旁正看一副玳瑁梳篦,这时怯怯地道:”爹爹,青果那丫头实在可恨,姐姐屋里没人,她竟敢私自进去,还打碎了姐姐的那座玉石水仙。还有宋妈妈,管着母亲的院子,私下里却贪了好些东西。母亲被她们气得病了,姐姐就将她们两个发卖了。”
”玉石水仙?”蒋锡只听见了这个,若不是怀里抱着柏哥儿,就要站起来,”是你娘最喜欢的那块玉?”
桃华默然点了点头,看蒋锡脸色都有些发白,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柔声道:”爹,物件已然是碎了,您若再气坏了身子,母亲地下有知,也必然不乐的。您对母亲的心意,母亲自然知道,也不在这一件东西上……”
蒋锡神色伤感,半晌才道:”可那是你娘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是你外祖父传给她的,每年过年,她总要拿出来摆上……青果那个丫头,怎么竟敢如此大胆!”
曹氏的脸忽青忽红,嗫嚅着说不出话,还是蒋燕华站起来,忽地就对着蒋锡跪了下去:”爹爹,青果这般的糊涂,也是我和母亲不曾管教好,请爹爹责罚……”
”你这是做什么--”蒋锡不防继女突然跪了下来,倒吓了一跳,”丫头们自己不好,怎么怪得了你?快起来,快起来。”
桃华稳稳坐着,淡淡笑道:”是啊。又不是妹妹你的丫头,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去。快起来吧,总不成让爹爹亲自去扶你。爹爹可是才长途跋涉地回来,别弄些事儿倒让爹爹烦心。”
蒋燕华被说得脸上一红,只得站起身来。桃华转头便对蒋锡道:”至于柏哥儿那个乳娘,实在是不用心。早告诉过她,柏哥儿年纪小,屋里不可多用冰。我说了好几回,只当耳旁风,到底柏哥儿病了一场--爹爹你瞧,这小脸都尖了些--我回头就给打发出去了。现在先安排在我院子里住着,薄荷照顾人还精心,桔梗儿也能陪着他玩,若有合适的乳娘就再找一个,若是没有合适的,倒不如不找了。”
曹氏才听不再提玉雕水仙的事儿方松了口气,就听又提起柏哥儿这场病来,不由得又红了脸。桃华一句句的,说的哪里是乳娘,分明就是在说她!
蒋锡听得眉头直皱,摸摸蒋柏华的脸,果然觉得儿子看起来瘦了些:”这样的人正该打发出去!桃姐儿你仔细瞧着,有好的人再挑一个进来。柏哥儿住你那里我倒放心,只是也太累了你。”
曹氏忙道:”正是这话。前阵子我一直病着,桃姐儿怕过了病气给柏哥儿,才把他抱到自己院子里照顾着。如今我也好了,哪能再劳动桃姐儿呢。”
桃华似笑非笑:”太太院子里走了青果和宋妈妈,人手正是不够用的时候,所以柏哥儿才会生病。这会儿连柏哥儿的乳娘也不在了,人手岂不更少,哪里照顾得过来呢?何况太太病了几个月,如今说是病愈了,可身子还虚着呢,还是先将养好了身子,再照顾柏哥儿为好。”
蒋锡虽然对后宅这些事并不怎么仔细,但桃华连续两句太太,他也听出不对劲来了。再一回想,从他回来进了门,桃华言语之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