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仿佛有门,李主簿太太还没说话,下头已经有人抢着说:”自然也要女家自己愿意才是。若别人家不好说,若如老夫人您家里,不知有多少人情愿呢。”
桃华往下看了一眼,见这妇人坐的席位并不好,头上虽有几枝鲜亮金饰,式样却不时兴了,想是没钱打新首饰,只将从前的旧钗簪”炸”一次翻翻新便罢了。无锡鱼米之乡,又有茶丝之利,本地乡绅人家倒多富庶,再没有这般充场面的。
这妇人多半是衙门里小吏的家眷了,难怪攀附之心这般迫切,嘴脸竟比李主簿太太还要难看些。看她身边并没带适龄的女孩儿,想是一时没想到送女入门,此刻得了提醒,生恐落于人后,也就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
苏老夫人对这样的人也还能保持得住一脸笑容,只是并不接话,反转头问苏夫人:”我说要拿新茶来待客的,可记得吩咐下去了?”
这就是要岔开话题了。谭太太马上道:”老夫人又得了什么好茶?今儿又要偏老夫人的好东西了。”
苏老夫人笑眯眯道:”也是今日才得的。汇益茶行出的新花茶,说用的是什么玳玳花薰制,这花又有个名儿叫福寿草,怪好听的。且饮了疏肝和胃。还有别的好处,我记性不好,一时也记不得那许多。只是我这素来脾胃不和,又懒怠吃药,倒是正该用用这茶。我开了一罐闻了闻,觉得那香味儿与众不同,一会儿叫丫头们泡上来大家尝尝,看可还合口味不合。”
谭太太笑道:”老夫人最会品茶的,您说香味与众不同,那定然是好东西了。说起来我这些日子家里事多,也总觉得有些肝火,若这茶喝了好,我也去买些来。”
这三岔两岔的,就把李主簿太太说的事岔到一边去了。陆盈坐在谭太太身边,觑着空儿向桃华吐舌头,做个鄙夷的鬼脸。李姑娘低头坐着,眼角余光瞥见了,脸顿时胀红。她不敢惹陆盈,便拿眼角剜了桃华一下。
桃华只当没有看见,冲陆盈眨了眨眼睛,气得李姑娘脸上顿时又红了一层,连那支珠钗下头垂的细珠穗子都有点儿哆嗦。
苏夫人其实心里也有些惴惴。当然她不是担心李姑娘进门,苏家就算纳妾,也断不会要这种烟视媚行的女子。至少也得选个身家清白心性平和的,否则纳进门便是搅家星。然而毕竟四年无出,婆母再宽容也会起心思,纵然不纳妾,在丈夫身边放个开了脸的丫鬟也是正当的。
眼下苏老太太岔开了话,她心里也并不轻松。有些事苏老夫人是断不会当着外人面说的,要说也是寿宴之后,婆媳俩关起门来商量。
她正想着,丫鬟们已经端上了新菜肴来,却是清蒸的太湖白鱼。
这鱼肉质细嫩,清蒸最能得其鲜味。只放几根葱几片姜,那鱼肉便能吃出鲜甜来。苏夫人往日也甚爱这一口儿,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那白鱼才端上来,她便觉得腥味冲鼻,急忙往后仰了仰身,仍旧觉得胃里一阵阵地往上翻。
若吐出来却是太失礼了,苏夫人转头低声向身后的落梅道:”一会就将那茶沏了,先给我一杯罢。”玳玳花茶说是和胃的,饮几口或者就舒服了。
桃华的座位离苏夫人有些远,但她时不时要关注那边,因此苏夫人往后仰身并脸色有些发白的情况,她却都看见了。眼看落梅转身,忙向她招了招手。
落梅吩咐了小丫鬟去沏茶,自己走了过来:”蒋姑娘唤婢子有什么事?”
桃华把声音压低一些:”苏夫人可是身子不适?你去跟夫人说,若方便,我给她把把脉如何?”
桃华来苏家多次,苏家人也都知道她是懂些医术的,只是还从来没有给人把过脉。落梅有些犹疑,但事涉苏夫人的身子,也便回头去低声向苏夫人说了。
苏夫人正觉胸口这烦恶之意不减,于是点了点头,借口更衣出了水榭。
水榭旁边便有间小小花厅,四扇窗子全部打开,小风习习。苏夫人进去坐下,顿时觉得身上舒坦,刚才那股子难受劲儿全没了,见桃华进来便带笑道:”我这会儿倒不觉得怎样了。想是今儿厨下做的白鱼不合我平常口味,倒劳动你担心。只是倒不知道,你也会把脉呢?”
桃华笑道:”在家里跟我父亲学过些,一些常见的脉象倒还诊得出来。”说着搭了苏夫人的腕脉,诊了片刻便眉毛一扬:”夫人的小日子可来过了?”
一句话问得苏夫人和落梅都变了脸色。落梅忙道:”上个月按时来过的,就是六日前,只是量少。这个月还没到日子呢。”
桃华追问:”量少是多少?比平日里如何?”
苏夫人小日子素来是准的,故而落梅不须思索便道:”大约不足平常的一半。那几日夫人有些贪凉,多吃了几口西瓜,原想着或许是这个原因--难道竟不是的?”
”夫人换一只手让我再诊一诊。”
此刻苏夫人与落梅都屏息静气的,花厅里落针可闻。桃华诊了一会儿,放下手笑道:”若是我没诊错,夫人该是有一个来月的身孕了。只是日子少,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