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
榕城人尽皆知,纪家有两位体貌皆优的公子。
大的那个去年夏天刚刚考上某老牌名校,小的那个虽然才读高一,聪颖机智却不输他哥哥,被早就被市重点高中视作状元苗子在培养。
两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感情却十分要好,以前就经常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去买水打球。
却没人知道,在篮球场的角落里,那个瘦弱的少年是怎样抱着头,承受来自亲哥哥一次又一次的击打。
砰——!
空旷的场馆响起一声声回音,篮球砸在他身上,又弹起来撞上一旁的墙壁。
“第十八下,行啊纪辞风,挺能抗啊。”
少年对面,身穿篮球服的高个子男孩挑眉看过来,他身后的跟班连忙捡了球,重新放到他手里。
纪瑾诚嚼着口香糖,单手转着篮球,一步步向墙角的少年靠近。
“哑巴了?上周我给爸打电话时候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怎么着,又想借着生日的名义管我爸要东西啊,你还真是只没良心的白眼狼,就知道钱!”
少年纪辞风低着头,视线停留在脚边一点点的位置,眸中蓄满嫌恶。
“他也是我爸。”
纪瑾诚没听清,“你说什么呢?不会大点声!”
“他也是我爸!”
纪辞
风猛地站起身,一米八七的个头比那所谓的“哥哥”还要高,让他不得不抬头仰视。
纪瑾诚恨极了这种感觉。
“好啊,两个月没揍你,长能耐了是吧!你们几个,给我狠狠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家伙,打出事儿算我的!”
“是,大哥!”
纪瑾诚的跟班蜂拥而上,将少年堵在角落,狞笑着一步步靠近。
拳头、巴掌、脚。
雪片似地落在那人身上,他竟连哼都不哼一声。
纪瑾诚就站在一米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打在地上佝成一只虾米,脸上的阴鸷终于被欢笑代替。
“纪辞风,你就是个贱种,和你那个妈一个样的贱种。
你们不就是图老头子的钱么,他要是没有那两个臭钱,当初你妈能贴上来?”
少年眼眶挨了一拳,此刻视线里人影恍惚,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却咬着牙回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哈,不许?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怂样,你凭什么不许?”
纪瑾诚大笑,手中的篮球被他重重抛了出去,砸在球筐上隆隆作响。
他蹲下身,伸手嵌住纪辞风的下巴。
“记住了,在我面前,你永远也没有说‘不’的资格。”
最后踹了他衣角,纪瑾诚一抖衣襟,带着人走出篮
球场。
纪辞风仰面躺在地上,口鼻里都是鲜血,却不想起来。
他看着那遥远的棚顶,上面的灯光虚虚晃晃,像极了他这十几年的人生。
为什么呢?
纪瑾诚他,到底为什么讨厌自己呢?
没人告诉他吗,他的妈妈不是自己妈妈x走的,是她主动选择离开的。她去了欧洲,早就不在榕城了。
是扭曲吧,纪瑾诚的心理,一定是扭曲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起爷爷的话。
“你哥哥脾气是差,可他也怪可怜的,两岁时就被亲妈抛弃,后来你父亲又娶了你妈妈,他总觉得这个家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做的所有事,无非是想让我们接受他,认可他。
小风,这话原本爷爷不该和你说,只是我看瑾诚最近情绪总是不好,要是一直这么下去,爷爷担心他的精神会出问题啊!
你是他亲弟弟,虽然比他年纪小,却一直沉稳懂事。
爷爷想求你,要是瑾诚和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别当面给他难堪,回头跟爷爷说,爷爷给你出气!”
老人担忧的面孔浮上眼前,纪辞风轻笑了一声,嘴角血沫溢得更多了。
就是这样一句“回头和爷爷说”,他忍了整整五年。
纪瑾诚的脾气是
不好,可至少在五年前,对他还不敢动手。
而五年前那一次中秋家宴,他因为学校临时安排的活动与父母爷爷错开了时间,半夜才落地北城机场。
迎接他的不是老宅专车,而是纪应行找来的一群混混。
纪应行给纪瑾诚壮了胆,从那以后,球场、水吧、图书馆、甚至是学校后面的小操场,他总会遇到一两个打扮陌生的人。
挨打成了家常便饭,而每次挨打过后,纪瑾诚都会以“兄长”的身份嘘寒问暖,在爷爷和父亲面前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假象。
看着那两张欣喜的脸,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把真相埋在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