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应行此人,完完全全遗传了他父亲的正值淡然。
在此之前,无论两房闹得的凶,他作为大房支柱却从未插手过任何事务。
甚至上一次他来时,他还能与他月下煮酒,求他好好对待夏桑榆。
而这样的人却在短短半年时间策划了爆炸,还诬陷亦棠。
一定有什么外部原因。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原因揪出来。
听他这么说,老爷子也稍稍放下了心。
“调查的有眉目了?”
“是,何宋查到了一条记录,很快就会有结果。”
纪由海“嗯”了一声,平如古井的眸光中,难得掠过狠厉。
“这背后的人智多谋远,手段又凶恶异常,一定不能由着他继续兴风作浪。”
“是,爷爷。”
祖孙俩在北城待了不过几日,盛亦棠却觉得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
每天夜里,她都会梦见小时候的场景。
冒着热气的草莓酱、新买的小裙子、充满笑声的游乐场。
而出现最多的,却是那只在藤蔓下的秋千架。
那是妈妈亲手给她扎的。
每天放学回来,她都要坐在上面玩好一会儿,直到妈妈把做好的晚饭端到面前她才肯下来。
“今天有棠棠最爱的糖醋小排和豆豉笋
丝噢,再不过来,妈妈可都要吃光喽!”
“哇!小排!”
不等秋千完全停下来,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就乐颠颠地跳下,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
张大嘴,求投喂。
而妈妈会一手将她搂紧,一手把撕好的肉丝送到她嘴边,温声叮嘱,“慢慢吃,都是你的。”
她沉浸在梦中的 温情不愿醒来,可是每当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妈妈的脸,她却一寸寸裂开,裂成她躺在血泊中的模样。
午夜惊醒,枕边永远都是湿的。
披散的发丝粘在脸颊,盛亦棠抬手将它拢去,露出比月色还要苍白的侧脸。
她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直到月影西移,嘴角才浮起一抹浅笑。
“妈你知道吗,在爱吃这一点上,言言倒真是随了我。”
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冷了,抱着被子的手臂又拥紧了些。
干净清爽,没有他的味道。
她不死心地把脸埋进去,用力吸了吸。
还是没有他的味道。
鼻尖的氧气愈发稀薄,脑袋开始昏沉,那些甜的苦的,场景一一滑过。
她不愿抬起头,甚至有些享受这一刻的窒息。
她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内心。
饶是证据有百种,在没亲耳听到他的回答之前,她只愿信他。
可
这份相信,却无法抵消心口的疼。
“妈妈”
“妈妈?”
稚嫩的声音在深夜尤显空寂,盛亦棠偏过头,却看见了站在月色下、抱着枕头的纪思舟。
“小舟,你怎么还么睡?”
盛亦棠偏头擦去眼角的泪,朝他伸出手,“是不是做噩梦了?”
主卧里的床有些高,纪思舟手脚并用才爬了上来,拱着脑袋钻进了她的被窝。
“我害怕,想和妈妈一起睡。”
说着,将那个碍事的大枕头一脚踹下床,再把自己的小枕头摆好。
盛亦棠看着地上的那只四仰朝天,忍俊不禁。
“好,那今晚小舟就和妈妈一起睡。”
紧挨着她的小身子又香又软,不像是她在保护小舟,倒像是他在守护着自己一般。
盛亦棠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闭上眼睛,竟真的一夜无梦。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好呀,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哥哥,原来是藏到了这里!”
盛亦棠撑起身子,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言言?”
下一秒,赤脚小姑娘便炮弹似地冲了过来。
撞得盛亦棠险些折过去。
“妈妈偏心!只哄哥哥睡觉,都不哄言言!”
带着哭腔的指责
,瞬间将身上的痛感悉数化去。
她连忙搂住女儿,“妈妈怎么能不哄你呢,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枕头旁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布老虎。
虽然这只小脑虎布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模样憨态可掬,盛言还是很喜欢。
“哇!是送给我的吗?谢谢麻麻!”
小姑娘立刻绽了笑脸,从她身上滚下来,坐在床角玩儿起了配音游戏。
一会儿是“嗷呜”,一会儿是“呜呜”,没个消停。
纪思舟很难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