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落针可闻。
茶水变冷，茶叶不再浮于半空，而是片片跌落碗底，打着旋儿，氤氲出浅浅的波纹。
纪辞风看着那茶，恍惚间，像是看到了爷爷和自己。
“小风？”
纪连景摸不清他的脾性，只好先劝道。
“你别误会，大爷爷不是为了老宅这头，而是为了我们全家！纪氏是你爷爷一手创立的，又在你手里发扬光大，这是不光是你们，更是咱全家的荣耀。
你现在要成立新公司，整合的模块既多又杂，是缺个懂行又可靠的人来帮你，而且这个人还得是信得过的，否则那肯定
是不放心啊！”
纪连景停顿片刻，见他还是毫无反应，落下最后重锤。
“应行是你堂兄，你们身上都流着纪家的血，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小风啊，大爷爷这都是为你考虑！”
墙上的钟缓缓击出十二声。
在这宽敞却并不空旷的书房，显得格外沉寂。
纪辞风站起身，屈指弹去袖口不小心沾上的尘渍，唇角始终勾着一抹笑。
“小风，你”
纪连景下意识伸出手。
“大爷爷。”
男人偏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微凉的寒意。
“钟鸣鸡啼，
那都是我们年轻人该做的事，您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该好好享清福了。至于纪氏”
纪辞风微笑，“就不肖您费心了。”
窗外，月亮被云朵遮住了光，在地板投下晦暗的阴影。
纪连景被那双似夜色幽沉的眸子定在原地，竟忘了说话。
直到管家进来伺候休息，纪连景才回过神。
“反天了，这是要反天了啊！”
纪连景胸膛堵得厉害，恨恨盯着窗外的那道背影，挥手将茶杯掀落在地上。
一室碎裂声。
“连老四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害
死了自己亲哥哥还不够，现在还巴着公司不放，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爷爷，您消消气吧。”
纪应行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夜深了，您早些休息。”
“你——！你们一个两个，是要气死我啊！我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你啊！”
纪应行大步走出景合院，将喧闹声全部甩在身后。
他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已经退散，皓月正当时。
任星辉再如何闪耀，也无法和它抗衡分毫。
纪应行嘲弄一笑。
“大哥似乎心情不错？”
转角处，男人已等候多时。
纪应行缓了几息才抑住喉间的痒，“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紫薇楼？”
“我若回去，明天大哥怕是还要再跑一趟。”
月色散落，映出男人的身影，半是明亮半是晦暗。
两人相视，半晌后，竟是一齐笑出声。
“果然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纪应行轻轻摇头。
和聪明人说话，打机锋，是最蠢的做法。
所以他选择有话直说。
“爷爷那边我会摆平，你……让桑榆去纪氏吧。”
纪辞风微愣。
他想过很多种纪应行可能提出来的条件。
却独独没有考虑过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