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语筠轻轻吸了口气，半晌方才闭了闭眼。
肇事的人叫柴岗，顾语筠看过他的档案很多次，连照片都快印在了脑子里。
他们来这里的事情同步了田季礼，田警官大抵也知道这成了容观止的心魔，根本就没阻拦，只是派了便衣过来，避免出现特殊问题。
快下车的时候，顾语筠飞速道：“如果这件事能定下来是二次碾压，当年伯父的死另有隐情的话……”
“追诉时效也过了吧。”容观止道。
顾语筠近乎是咬着牙摇头：“不，如果案件确有必要进行追溯的，检察院是可以在法定时效外批准追溯的。确实是有重大纰漏，或者定性问题的，都可以争取，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有问题，你放心，我一定要争取。”
容观止打量了顾语筠许久，这才点头应了：“好，你不是想要回归律师行业吗？就从这个开始。”
顾语筠抿抿唇，径自拉开了车门。
柴岗住在一栋颇为普通的民宅里，似乎是知道今天约了容观止，柴岗将家里人都打发走了。
饶是如此，容观止和顾语筠、靳远连着两个便衣警察一起走进去时，整个家里还是显得拥簇了些。
“不好意思，家里太小了，对
不住。”柴岗看起来有点紧张，端水过来的时候手甚至有点抖。
顾语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这才发现柴岗一直在打量容观止。
良久，柴岗方才道：“我听说，你们是为了当年的案子来的。”
“对。”容观止没喝水，只是抬眼看过去：“你还记得多少？”
“不记得多少了，太多年了。”柴岗哑声道：“我就记得那时候我喝多了，撞了人以后我也没反应过来，我……后来别人和我说，我把人撞死了，我真的吓死了，我现在还记得那会儿的情况。”
柴岗说起这段时，整个人显得痛苦无比，他俯身捂住脸，似乎是不想回想起那些事。
容观止瞧着他，还没开口，顾语筠已然开口了：“你那天为什么喝酒？”
柴岗一怔：“就喝了几口。”
“几口？你应该是醉酒驾驶，虽然那会儿还没有这个概念，但是……当时给你做了检测。”顾语筠嗤笑道：“但是据我所知，你没有饮酒的习惯，从前到现在都没有。我再问你一遍，那天你为什么喝酒？”
柴岗的手就又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可能是遇到高兴事了。”
“比如你女儿病倒了？”顾语筠冷声问道。
柴岗难
以置信地抬眼看向顾语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女儿当时得了急症需要治疗，没记错的话，需要很大一笔费用，是吧？”顾语筠平静问道。
“我是去借酒消愁了，我就是没想到能出这么大的事。”柴岗立刻道。
顾语筠嗤笑一声：“需要让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那笔钱是怎么交上的？”
柴岗的脸色蓦地变了：“你什么意思，你……”
“现在的生活不容易吧？”容观止忽然问道：“我看了你家里，虽然一贫如洗，可是家里却干净整洁，那边有全家福，看起来像是新近拍的，想必你有很好的妻子和女儿。”
说到家人，柴岗的神色都跟着无意识地温和了几分。
容观止话锋一转，道：“但是你当年蓄谋已久的一场车祸，知道导致了什么吗？”
他的语气分明那么平静，可是柴岗就是觉得浑身发冷，他下意识看向容观止，哑声道：“你难道就是……”
容观止盯着他，一言未发，只是微微挑了挑唇角。
柴岗没说话，只是嘴唇都苍白一片，不自觉地哆嗦着。
半晌，柴岗方才哑声道：“那车祸不是我蓄谋已久的，真的不是，我……”
他陡然噤了声
。
“或许，你知道故意杀人罪要判多少年吧？当年用旁人的命买了你女儿的命，现在回来了，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是不是觉得挺自在的？不后悔当年做的决定，甚至有点庆幸？”顾语筠看向柴岗，语气满是讽刺：“那你想过吗？往后很多年，你女儿都会是杀人犯的女儿，永远不能摆脱这个名号，她会知道自己的命就是她父亲用旁人的命换来的，如果没有这样伟大的付出，就不会有现在活在这个世上的她。你真的心安吗？”
“够了！”柴岗捂着头，半晌方才咬牙道：“够了……钱我当年是拿了，那人和我说，就是让我去吓吓人，给那人一个教训，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了神志，就把人给撞死了。我根本就不想杀他，我和他又没仇，我杀了他换我女儿的命，我是有病吗，啊？我心也不安啊。”
已经够了。
两个便衣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将录音笔往前送了送。
顾语筠沉声道：“失了神志？是因为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