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
沈清站在原地,眸中晦暗不明。
记忆中的六哥,还是十二年前那个粉雕玉琢,荣宠引得前朝后宫侧目的隐形太子。虽然二人年龄上差了一岁,可实际上六皇子生日小,他们之间相差也不过几个月。正因月份接近,所以沈清从出生开始,他的一切就被死死地压在了这个六哥的光芒下。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不懂事的孩子。
【十二年前】
五岁的沈清在御花园的小亭子里读《论语》,他入学的时间比正常要早一年,理解力便有天生的劣势,为了不拖慢他人进度,背后要下苦工。
之所以早一年,背后的原因说复杂也不复杂,是他自己的母妃主动提议的。皇子们虽然都是六岁去上书房由太傅教导,但实际开蒙的时间却大多由个人天赋和抚养人决定。就像隐形太子六殿下还在襁褓中就被皇帝抱在怀里爱不释手,批折子都要放到身边,耳濡目染下三岁不到就能认全整本声律启蒙,沈清的母亲温妃虽然面上不争不抢,却不愿意儿子落于人后。她也不指望皇上有了那对母子后还能想得到别人,所幸温家书香门第,温妃自幼便有才名,虽说入不了官场,但教个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沈清开蒙的时间不比他六哥晚,下的苦功或许更甚,但可惜,这些皇帝都看不到。
人的爱,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温妃清楚这点,所以即便心中有再多眼红和不满,她也从不付诸于口,甚至严令禁止沈清身边的宫人们传播任何对俪皇后和六皇子的怨言——小孩子本就难以掩盖情绪,何况沈清也不是那种天生心机深沉的孩子,以皇帝的偏心程度,一旦沈清在日常中流露出一丝对皇后母子的不满,几乎就等于在他父皇心里没有了未来。
同时,自幼受到的家族教导也促使温妃做出了违背母子相亲这一天生人性的决定——为了不让沈清被后宫阴私左了心性,最后在皇帝那里落得个“长于妇人之手不堪大用”的评价,温妃几乎从不给沈清灌输自己的思想,教他认完字后就把儿子整个人扔给了皇帝以示后妃之恭顺。
温妃的退让确实换来了皇帝对沈清的重视,虽然沈清没有像六皇子那样受宠,却也被皇帝实实在在地记在了心里,提前请了太傅教导,但就是这一点微小的不同令其他被忽视得彻底的兄长们的嫉恨——老六是皇后所生,父皇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轻易动不得,那动动老七还不成吗?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小透明,凭什么就你得好处?
沈清被推到御花园的池塘里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池塘水不深早就冻住了,没有溺亡的风险,摔在冰面上却是实打实的疼痛,那日五皇子说的话沈清到现在还记得——
“今日就给你和你母妃长长教训,贤德明理那是用来要求正宫娘娘的,她以为是个婕妤就可以效仿班恬却辇之德吗?都是妾室妃御,就你母妃与众不同,想踩在我们头上卖名声得好处,做梦去吧!”
“老七年纪小不懂事,五哥我就亲自教教你,只要有那位在,我们有一个算一个,永无出头之日!踩着我们上位算什么本事,把那位拉下去才是你的真本事!你就替你母亲,好好地在这儿清醒清醒吧!”
沈清摔在冰面上爬不起来,耳边的嗡鸣声不断,混杂着周围的讥嘲声,像几百只苍蝇环绕着自己,身边的小内侍不知所踪,他孤立无援,直到一张还带着热气的温暖大氅拥住了自己,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传闻中的六哥。
六哥小小一个,约莫站起来还没自己高——众所周知,俪皇后在怀他的时候被郭后毒害,致使他胎里不足,身体不太康健,但这也几乎是他唯一的缺点了,中宫所出,天资聪颖,温善仁厚,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立太子的明旨,纯粹也是皇帝心疼爱子身体,怕真下了明旨大赦天下,反倒会压不住福气令小儿夭折。
那些本来趾高气昂的人看到六皇子来了,都偃旗息鼓,气焰最猖狂的五哥虽然神色还带着不忿,却也收敛了许多:“六弟,你来了。”
六皇子护在沈清身前,对五皇子行了半礼,问:“父皇正在和大臣们议论朝政,远远听到这里有人喧哗,遣我来看一看,不知竟是三哥、五哥和七弟在这儿,可否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五皇子面色僵硬:“兄弟间起了些口角,我身为兄长,便教导了老七几句,没什么大事。”
三皇子见势不妙,直接撇清关系:“本宫只是路过,本想去给父皇请安,既然父皇在议事,我就不过去了,五弟、六弟……还有七弟,有事我们改日再叙,为兄告辞。”
六皇子看着他离去,因三皇子从头到尾不曾开口,到底没有叫住他,只是对五皇子道:“五哥也是我的兄长,教导弟弟怎能厚此薄彼,现在我也到了,您对七弟说的话,何不也教教我?”
五皇子心知刚才的话估计全被他听到了,自己口中的“那位”本人就站在这里,后面还有父皇的贴身侍卫,他怎么敢再把“教导”重复一遍?赶忙告罪,讪讪地走了。
“六哥好,”沈清终于从结了冰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