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咱家雪儿是这样,我也得跟那家人置气。”
佟暄垂着头,不言语,一副谨听母亲教诲的恭顺模样。
“你呢,眼瞅着就快弱冠了,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和你爹就商量着,乐乐那个姑娘呀我们都喜欢,模样又俊,性格又好,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邻居,互相都知根知底的。要是你觉得可以,我和你爹准备准备,咱就上范家去提……”
“娘。”他立声打断,“我不喜欢范灵乐,这个事儿,你们就甭操心了。”
陈玉珠顿住了。不喜欢范灵乐?!
她本以为儿子是个要面子的冷性子,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也不好意思开口,便想着和他爹主动来提这个事儿。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可没成想……
“你……不喜欢乐乐?”
“是。”
“为什么呀?”陈玉珠声音不由拔高了,“乐乐多好一姑娘?你看看这街里街坊的,哪个说起乐乐不夸她几句好?我看你跟她相处那样儿,还以为……”
“娘,乐乐是很好,可是我不喜欢。”他面无表情说着,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攥着拳头。
“那……行吧……”陈玉珠立马又偃旗息鼓了。这个儿子她了解,平素看着温和好说话,其实最有想法,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旁人没有发话的余地。
他虽年纪才十八,但做事沉稳有方法,书又读得多,见识比他们广,现在家里许多大小事务都得他来做决断。比起佟立冬,他更像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既然这样,你得赶紧跟人乐乐说清楚,省得耽误了人家!”那么好一姑娘,陈玉珠几乎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了。
“母亲放心,我心里自有计较。”
佟暄将陈玉珠劝慰好了,转到后厢房去歇息,路过书屋时,定住了脚步,抬头去看那堵墙头,墙边是一株玉兰树。
他的书屋和范家厨房仅一墙之隔。
犹记幼时,他常坐窗前温习功课,午后的阳光斑驳洒落,书纸上是一片斑斓世界。他虽看得入神,可也知,书屋外的院墙边,一个扎着双环髻的小脑袋正趴在墙头,往他这头张望。
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将书立起,挡住脸,开始摇头晃脑地大声诵读,“将汉女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范灵乐听他念诗,声音清朗如珠,只觉好听极了。至于诗里说的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明白,人只是跟着摇头晃脑,没来由地傻乐。
这原是《诗经·郑风》里的一首诗,原句为“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桑树。”诗中是一个女子的口吻,担忧地劝诫中意她的情哥哥,千万不要翻她家的墙,不要折断了她家的桑树枝,生怕招来可畏的人言。
他故意地,换作男子的口吻来揶揄她。
可范灵乐哪里听得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见他把书挡了脸,干脆地坐上墙头,朝他窗下丢过去一颗橡子。“哎!别看了,咱们上河东摸鱼去吧!”
啧!他眉头皱起,放下书起身,啪地把窗户关上。
本以为他的无视能劝退了范灵乐,可那个丫头像是天生比别人多长了一层脸皮,又少生了一个心眼,三不五时地,就能看到那个圆圆的小脑袋露出在墙头上。
“哎!我今天在路边捡了一个小狗崽子回来,你要来我家看看吗?”
真的,佟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的人。
可他深知,就算是范灵乐再厚颜,一旦他跟她开口说出拒绝,她一定,再也不会缠着他了。
夜色下,墙头隐约显出模糊的轮廓,白玉兰树在风中婆娑摇曳。
*
这两日,范灵乐忙里忙外地,格外殷勤。每日早早地起来准备晨食,铺子里都是她去看着。
范屠户在女儿的一阵糖衣炮弹之下,依旧努力绷着脸,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架势。但范灵乐才不会因此丧气,她惯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高手。
“爹,今儿你接着在家里好好歇息,铺子那边我去。”
范屠户冷哼一声,没搭理她,继续呼噜他碗里的粥。范灵乐依旧是捧上一张笑脸,自己揣好钥匙,挎上篮子,出了院门。
“佟暄!”
看到家门口站着的人,她惊喜地叫出声,眼睛都亮了。
佟暄在等她?她从不敢想象,佟暄有一天会等她?!
她迎上前,“你是在等我吗?”
他没回她的话,一双墨色眼睛深深看着她,还是那身牙白学子服,衣领处洗到泛松,垮垮地贴着脖子。这一身衣服,别人穿是清贫,他穿就是清贵,清清朗朗,萧疏轩举,怎么瞧怎么好看。
“范灵乐,明日就是夏至,一起去放河灯吗?”
范灵乐倒吸一口气,大眼睛看着他,一眨,又一眨。
“好呀!我有空!有空有空有空!”
范灵乐恨不得原地